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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届世界杯间的青春(三)

林安在便利店买了三瓶农夫山泉,一盒黄鹤楼。用手机付款的时候,他的下意识的点开了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发现她还是没有回消息。

他低头点上烟,出门的时候店家的闹钟报时,十二点整。可能已经睡了吧,没看到消息,自己不也经常劝她少熬夜,要早睡早起嘛,别想太多。

已经走到了路口,林安又拐回去买了副扑克牌。有时候赌博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法,中国有句老话讲情场失意赌场得意,他在大学里斗地主常赢。

田勇拎着炸鸡和汉堡过来时,孟峰扶着德克士门口的树又开始干呕,林安怀疑他把没消化完的午饭都吐了出来,递过去了一根点着的烟。

“抽一口压一压,别吐了,再吐要把胃给吐出来了。”

“咳,你说我明天要守在校门口等她么?还有些话没说完。”

孟峰吐了一口很大的烟圈后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整得林安点烟时差点烧到了手。

田勇:“别扯淡了,你知道人家几点走从哪个门走么?她都明说了不让人往车站送啦,你有话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光他妈知道拉着我喝酒。”

林安:“她六点多出发,你喝成这样起得来么,你要是不喝多,刚才不就让你送她回宿舍了?”

孟峰:“我没喝多,意识是清醒的。刚才在楼梯上我问了她,她说让你送她回去。”

林安:“怪我喽?你站都站不稳了,谁敢让你送?点三桶生啤你是要喂牲口啊?”

田勇:“一肚子啤酒,我吃的东西还没走出饭店就都吐完了,现在又饿了。”

林安:“今天咋不带收藏的老酒来,五粮液才是你的主场啊。”

田勇:“他那白酒度数太高,女生不喝。点啤酒他是想让女生喝,结果只敢灌咱俩。”

孟峰:“我要是带了白酒,就你俩的酒量,早躺地上了,还有机会在这儿跟我贫?”

这一点孟峰没吹牛,他打小就爱在宴席上替大人喝白酒,大了些就开始自己偷偷找白酒喝,偶然一次偷喝到家中所藏的陈年老窖,便跟老酒结下了不解之缘,可谓从小就爱喝老酒。

根据孟峰自己的描述:装酒的是一个看起来年代十足的瓶子,但打开后满屋都是香味,至于那一盅清泉入喉穿胸过时的感觉,就像是在梦中初恋抚摸着他的胸肌,吻着他的喉结。

那会儿林安正拿着孟峰刚考下的品酒师资格证,听罢放下手问陷入回忆的孟峰:什么牌子的酒?一口下去就让你就做起了春梦?

林安不知道那故事中陈旧的瓶子里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喝晕了的小孟峰醒来会不会挨揍,但知道世界上确实有许多人,因为一场清晰的梦境或一刻朦胧的现实而改变了人生的方向。孟峰因为那口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开始偷偷存钱买酒,对市面上各大牌子的白酒如数家珍,成了小酒鬼。高中时期收藏倒卖白酒,一次赔的输了一学期的饭钱,整日靠蹭兄弟们的饭卡度日。后来才慢慢摸到了门道,跟着社会上的二道酒贩子上山下乡,收购年份久远的老酒再高价卖给一些识货的行家,渐渐算是入了门。但因为不务正业导致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没少被班主任和家里人责骂。我行我素的孟峰第一年高考成绩就像当年的茅台股价崩盘一样,落榜落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根本没学校上,本打算就此踏入社会贩酒了,结果在开学前的高中同学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睡醒后幡然悔悟发奋读书复读了一年,幸好脑子灵光底子不弱最后有惊无险的上了y大。到了大学这几年他又开始从操旧业收酒卖酒,所以这大概算是个浪子回头再回头的励志故事吧。

“你厉害你厉害,我真是头次见喝多了,冲刺到马路中间躺尸的人,你是想上天啊?”

“幸亏咱俩发现的早,他蛋碎了是小事,被压死了多惨。咱俩是他救命恩人啊。”

“孟峰太丑了没有变性的基础,报恩的话,以身相许就算了,往后就给我俩做牛做马吧。”

“我做。”孟峰皱着眉头,揉了揉腰:“我做,我做你俩爸爸!哪个傻X从后面把我撞翻的?眼睛长屁股上了?一会儿送我去医院做个检查,看你俩不得赔个十万八万的“

“卧槽,你这么花心的人刚刚还在演痴情哥哥,下一秒就换剧本了?这是农夫与蛇啊,要反咬我们一口?”

“别介别介,要是住院了那剩下的妹妹们怎么办,毕业了不也得最后见一见。咋的,打算换苦情戏了,不去餐厅喝酒,升级去医院探病了?“

“今天只是单纯的想好好告别,见可妮最后一面。”

孟峰突然语调变得很正经,搓了搓额头,掐了烟屁股,喝了口水,撇过头又点了一支。

“不是,你要不要每一次都在我们面前,搞得这么深情啊?”

“真正放不下的人,我是没有见最后一面的勇气的,即使在路上碰到都会避开。“

“我也是服你,喜欢过那么多人,还有放不下的?情圣啊?”

林安起身摆摆手,岔开了话题:“好冷,好饿,走走走,去店里吃东西。”

在毕业的那段时间里,林安常常在想孟峰口中没勇气见的最后一面,人有的时候真是奇怪,想见可以随时见到的时候,许久不见也觉得没什么。可等突然发现见不到的时候,却会有种莫名的伤感,想去靠近一下,想再见最后一面,好像这样就能抵挡住分别后漫长的时光中所必然带来的疏离和隔阂,其实只是不想去接受现实而已。

很久之后,林安才明白,那最后一面的意义不是在于徒劳的抵抗岁月和距离,去挽留彼此之间的羁绊。而是为将来面对陌生和疏远的现实,去准备坦然接受的勇气。友情如此,爱情甚然,只有真正彻底放下一段感情的人,才能准备好在最后一面中将所有记忆中所有的感觉剥离,快乐、悲伤、忐忑、安稳、幸福、痛苦、希望、失望……等等,打包起来由时间寄给遗忘。没有不舍,没有遗憾,至此告别过去,我们的曾经也只是陌生人的故事,再也激不起情感的共鸣。

从此我的生命中纵然没有你也能晴空万里,未来可期一如我们初见时的阳光。

勇哥和林安都知道孟峰最放不下的人是谁,却再也没有调侃的心情,三个人默不作声向着远处唯一还亮着灯的快餐店走去。凌晨的街头,起风了,飘起了雨滴,一如两年前三个人在女寝楼下蹲守的那个雨夜。

孟峰:“两分。勇哥,今天我是真不知道林安会带着唐燕一起来,我也很惊讶。还有,你早点回去吧,太晚了庞瑾担心你,会生气的。“

勇哥:“两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今天挺好的,大家都很开心。再说,兄弟比女人重要!”

林安:“三分,抢地主。看看这就是义气,大半夜放着漂亮女朋友不陪,跟你我这样的单身狗,在这儿斗地主。这才是兄弟!”

孟峰:“加倍。那女孩儿对你真的挺好的,好好珍惜吧,别再像以前一样了。”

勇哥:“加倍。这我知道,让她先睡啦。我再陪你们多呆一会儿,以后我们也难见了。”

林安:“加倍!顶天顺子,王炸,三带一。不难见不难见,以后打牌随时喊我。三分和八倍,炸弹加春天,赶紧算账掏钱。”

勇哥:“那个你刚刚说的义气值多少钱,我便宜卖给你啊。”

孟峰:“哎呀,哎呀,我腰,腰疼疼,我蛋蛋……蛋也疼,得去,去,去医院。”

外面下着小雨,三个人在德克士打牌打到凌晨两点多。跟以前一样,林安又大获全胜,但跟以前不同的是,林安并不开心。他终于知道自己赢不是因为牌技有多么高超,而是因为对手们总心不在焉,相比之下专心致志打牌算牌的自己连特别关心的提示音都没有听到。

她在干嘛呢?这么晚了才回消息,不会又是在玩和平精英吧,她这么菜肯定又是找的男生带她上分,回头我得抽时间好好练一练,让她多躺赢几把。

”嘿,林安!你往哪边走啊?“

”我不回学校,要去南风路那边。“

”好吧,那我俩打车先走了啊,你骑车注意安全。“

”嗯嗯,到了说一声。“

出门道过别,孟峰和田勇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向东走,林安准备骑上自己的小黑向西而行。骑上车前,他关了手机屏幕上那条“晚安”的弹框,看到了腾讯新闻推送的消息:

爆冷!德国0:2韩国,提前回家!

“啊————XXXXXXXXXX!”

一阵摔打声,让远处正在锁门的德克士员工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五分钟,冷静下来的男生捡起手机,扶起车子,擦干车座驶入了夜幕之中。

她喜欢的韩国队赢了,她睡醒看到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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