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曲南一心里明白,若兄弟二人对上胡颜一准儿会败得很惨烈,但万一呢?万一胡颜那该死的病症发作了,她岂不是会被毁容成那副鬼模样?思及此,曲南一偷偷地嘘了一口气,暗道:幸好不是阿颜。
这么想着,他就转眼去看胡颜所在的房间,想着院里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她。视线,突然与她相对,竟觉得格外欣慰。她还在这里,真好。
胡颜在曲南一的眼中看中的欣慰之意,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作为回应。因为她知道,过一会儿,曲南一就不会觉得如此欣慰了。
果然。
花如颜发狂道:“你们瞎吗?!我与胡颜哪里相像?!你们既要寻她报复,为何伤及无辜?!你们看看我的脸!看看我的脸!”长剑指向胡颜,恨声道,“你惹下的债,却让我被这黑锅!为了南一,我可以忍;为你了,却不能!”
胡颜这个毫无存在感的人被暴露在众人眼前,她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冲着众人摆了摆手,道:“都看我做什么?你们接着打、接着打,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花如颜冲着胡颜挥出一剑,剑气直逼胡颜的面门:“此事因你而起,你却要看热闹?!天地不容!”
胡颜闪身躲开,门框却被砍成了两半。她拍了拍肩膀上的灰,道:“脾气这么暴躁可不好。原就毁容了,在气歪了鼻子,可就更丑喽。”
花如颜扫眼曲南一,红了眼圈,对胡颜恨声道:“胡颜!你……你欺人太甚!”
胡颜瞥了曲南一一眼,问花如颜:“好吧,我不欺负你了,你说,你想怎么办?”不待花如颜表态,接着道,“先说明,我没你气场足、怨念大,不能像集市里的农村泼妇那般和人家兄弟二人对骂。”
花如颜被气个倒仰,险些背过气去。白草抚住花如颜,喊道:“胡颜,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家小姐因为之故才被毁容,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出言伤人,简直就是刁妇!”
竹沥点头附和,道:“再者,我家小姐是为了曲大人才受的罪,曲大人若不能为我家小姐做主,哪还有脸做这六合县的一县之主!”
胡颜嗤笑一声,没搭理胡搅蛮缠的白草。若等会儿她知道,她家小姐脸上的毒源于自己,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曲南一被点名,虽不喜竹沥所言,但却不能坐视不理。正如竹沥所说,花如颜是因自己才被毁容的。
曲南一不想将胡颜牵扯进来,于是对成东行道:“为何要下此重手?可有解药?”前者,是想询问兄弟二人与胡颜有何恩怨,后者却是在为花如颜求药。
成东行回道:“这是误会。”
“什么是误会啊?”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紧接着,背着大包提溜着小包的包子脸唐悠,出现了。
她探头往院内一看,见众人脸色不对,本想脚下抹油开溜,但却不想扔下成东行和成西林,于是屁颠颠地跑了进来,先是对曲南一喊了声“表哥”,然后瞥了眼胡颜,装出不爱搭理她的样子,轻轻一声,扭开头。这一扭头,便看见了花如颜的左脸,当即吓得惊叫一声,手拎提溜着的小包裹便往地上掉去。
成东行用脚尖接住小包裹,轻轻向前一踢,那小包裹便到了他的手中。这一系列动作幅度虽然不大,但还是扯痛了他的伤口,口中发出一声若不可闻的闷哼声。
唐悠回神,这才看清楚成东行胸口的伤,当即扑到成东行的身前,想摸摸那伤口的深浅,却怕碰疼了他。她急红了眼圈,攥紧拳头,气势如虹地吼道:“谁他娘地伤了你?!”说着,举目四望,一下子便看见花如颜手中提着的长剑,于是扯下被上的大背包,照着花如颜便砸了过去:“你是这个丑八怪!老娘砸死你!”
花如颜一剑劈下,大背包从中间分成两半,那些零零散散的物件便落了一地。亵裤、亵衣、衣袍、鞋子、袜子、手帕、两个喝水用的瓷碗、火折子、发簪……林林种种,杂乱却贴心。如今,都碎了。
成东行和成西行在见到那些碎裂了一地的物件时,眸子皆缩了缩。
唐悠见自己为兄弟二人准备的东西都碎了,就好像她的一颗芳心被人切割成了两半,她红了眼睛,吼道:“老娘和你拼了!”说着,就要去扑花如颜。
成东行上前一步,拦下唐悠,沉声道:“回去吧。”
唐悠怒火中烧,吼道:“你散开!散开!我今天非撕了那个没皮的丑货!”
成西行推了唐悠一把,吼道:“你来添什么乱?!快回去!”
唐悠被推了一个趔趄,一脚踩在亵裤上,跌了个四仰八叉,痛得一张包子脸都皱了起来。
胡颜的手指动了动,终是站着没动,如同看个陌生人般瞧着热闹。
成东行轻叹一声,伸手去拉唐悠。
唐悠拍开成东行的手,咬牙道:“不用你。”
成东行看向成西行,成西行撇了撇嘴,最终还是上前两步,一把扯起了唐悠,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唐悠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她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回道:“我回家后不见你俩,以为你们走了,这才背着给你们准备的东西追了出来。有人说,看见你们进了县衙后院,我……我就追过来了。”
成西行吼道:“你长不长脑子?!我们走怎么会不和你打招呼?!”
唐悠的脸一红,嘟囔道:“万一你们忘了呢?”
成西行彻底无语了,忍不住骂道:“真是蠢笨如……”后面的话,他骂不出口了,因为,他看见成东行在唐悠的后背上拔出一片碎裂的瓷片。
唐悠痛得一阵颤抖,却忍着没叫出声。她回头看向成东行,咧嘴笑了笑,道:“你……你别拔了,仔细伤到伤口。我等会儿寻个地方处理一下就好。”
成东行不看唐悠,再次将手伸到她的后背上,拔下另一块瓷片。
唐悠痛得又是一颤,额头上豆大的汗水留下,却愣是没哼一声。
成东行将碎裂的白色瓷片扔到了地上,那上面还沾染了唐悠的血,艳红艳红的。
唐悠抿了抿唇,道:“可惜了那么好的瓷碗。”那可是她用积攒了一年的私房买的。
成西行盯着那染血的瓷片,垂眸不语。
成东行攥着唐悠的手腕,道:“走,回家。”
唐悠的虎躯一震,瞪大双眼,望向成东行,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回……回家?”
唐悠没有等到成东行的确认,却听到了白草的嘲讽:“今天没有不给我家小姐一个说法,谁也不许走!真当我们花家是任人欺凌的吗?!我家小姐的脸被你们伤成这样,还不快将解药拿出来,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唐悠一脸懵逼,看看花如颜的脸,又看看兄弟二人,怎么也想不明白,三者之间有何联系。
成西行突然抬起头,瞪向白草,怒道:“你问我们要什么解药?!要问……”手指一抬,指向胡颜,“问她!”
众人的视线再次集中到胡颜身上。
曲南一心思百转,却想不明白其中关联,于是疑惑道:“问她?”
成西行扬言道:“对!问她!那毒本是她的,她自然知道解法!”
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花如颜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胡颜,颤声道:“这是你的毒?你要害我?!你……你好生歹毒!”
胡颜什么都不想说了。她发现,与智商不对等的人沟通,是件十分辛苦的事。而她,最怕这种辛苦。
一直快言快语的成西行再次开口道:“什么她害你?!是她害我们兄弟,我们兄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却……却一不小心挠错了人。”
唐悠瞪大了眼睛,视线在胡颜与成西行之间来回扫视,偶尔还拐去看看花如颜。
曲南一心下微震,虽不不了解其中的是非曲直,但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胡颜虽看似跋扈,但实则从不主动伤人。这二人一定是做了令胡颜不喜之事。胡颜不喜,他自然更不喜。没有任何犹豫,曲南一立刻战好了队形,对兄弟二人道:“你们二人定是做了错事,令阿颜不喜,她才会对你们二人下毒。可你们二人非但不闭门思过,反而想着报复?!你们伤了如颜,此事便不能善了!来人呐!”后面三个字喊完,曲南一就知道坏了。他现在是孤家寡人,哪里有衙役和自己配合演完这出戏?真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胡颜见曲南一那懊恼的样子,禁不住莞尔一笑,抬腿走到曲南一面前,抱拳道:“属下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曲南一微愣,随即笑道:“阿颜甚得吾心,不过本官可舍不得让你劳累,你且……”脑袋一转,发现杏花是树下有个木墩,于是指了指那木墩,“去那里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