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郁结,但总归还有两年时间,两年对于修仙人来说,便是弹指一瞬间,其中想要出现什么飞跃真的是很难。
可是多少也有这两年的缓冲期。我心中不快,不过今日我算是大胜了,毕竟我这一套剑法,至少是旁人看的目瞪口呆了。
阿龙看我时,似乎也有欣赏之意:“我道你日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却不想还是个小机灵鬼。”
我懒得跟他斗嘴,不知道为何,我脑中却如同乱麻。似乎也不是因为云振的事情,但是仔细想来,柳墨身体尚未痊愈,我本就有些揪心的,而阿龙的来历又是让我觉得有些难免的疏离,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本来也觉得自己是个乐天淡漠的性子,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虽说我如今丝毫未伤,却依旧觉得心中难安。
入夜回到家中,阿母给我们煮了些清粥,炒了些小菜。其实辟谷之后,吃饭便很随意,虽说可以不吃饭了,但是不吃饭反而还需要更多的心思调息,加上阿母每每做的都是我们爱吃的,我们自然都是吃的欢快。
更重要的是,我们都还在长身子,我还肖想这个子更高挑些,身材更丰润些。
可是我看着那色泽明亮的清粥小菜,竟是没有了胃口。大约是觉察出了我的不对,阿母便也问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瞧着阿龙已经回房,阿爹今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尚未回来,便拉着阿母入了内屋,心情有些憋闷。
阿母是个温婉美人,我从未见过阿母失礼的模样,而阿爹性情粗犷,对着阿母却也不敢大声说话。每每阿爹罚我,阿母都是一边说道理一边数落我,却从来不曾让阿爹重罚的。
我瞧着阿母,心中憋屈却涌了上来:“阿母,我总觉得我做错了事情,可是我却不知道我错在了哪儿。”
今日之事是我救下了银狐,柳墨之事,大概与我也脱不了干系,而阿龙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了不说,自然也是不能说的。
阿母拍了拍我的背,笑道:“看来我们阿鲤是长大了啊,知道疼人了。”
我怔了怔,有些不解。
阿母笑容温和,足以安抚人心:“让阿母猜一猜,阿鲤心中可是在关心阿龙和姜赋上仙的弟子柳墨?”
我细细琢磨,其实若是没有柳墨和阿龙的事情,即便是今日的事情出现,我也不至于烦闷。便是因为自己孤注一掷,自己心中便有存疑,又引起了这般后果,我才更觉得烦闷的。
我想了想,道:“阿母可知,阿龙和柳墨,他们似乎……似乎……”
我一开口,却不知道怎么说了,我心底是觉得他们二人都是好人的,可是那侵蚀万物的气息,又让人心中忌惮极了。
阿母叹了口气,道:“阿鲤还小,很多事情不懂,心中存着是非心,阿母很高兴。可是到底什么是对,又什么是错呢?”
我不解地看着阿母,一瞬间我突然觉得,阿母似乎已经看透了一切。
“所谓正邪,不过是人一念之差。你学了吸人精血的邪术,但是你从未吸人精血,你是正是邪?你学了邪术,可是害的都是吸人精血的恶人,你是好是坏?你入了邪道,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可是你改邪归正,从此只做为天下有利的好事,你该不该死?”
阿母说完,顿了一顿,又道:“我修为也不过是小仙,比不得你爹爹师叔,你爹爹心怀正义一心正道,我也很是敬佩。但是在我的心中,可护得住身边的人足以。我且不管阿龙是什么来历,他从我的肚子里出来,便是我的儿子。我儿子的人品,我信得过。”
我一直都只是以为阿母性情是温婉的,但是此刻看她的眉目,又是刚烈的,似乎世间的一切,于她而言,也比不得她心中那一方天地重要。
这么说来,阿母对于阿龙,估计也是心中有数,可是柳墨呢?柳墨举手投足也是不失贵气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庸俗之辈,如今在重天门也不过这么大半年,也是整个整个重天门无人敢惹的主。况且阿龙对柳墨的评价甚高,便觉得柳墨身份不俗了。
阿母摸了摸我的头:“柳墨那丫头,便不是你操心的了,姜赋实力不比你爹差,自己带回来的娃娃,他自己也能照看着。我见你今日心情不好,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事情?”
我点头,道:“阿母说的,我心里都记下了。不过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处理的,阿母不必忧心。”
从阿母房中出来,外头又是风雪天,漫天的雪花在黑夜里看不真切,我沿着回廊往自己院子里走,只觉得空气冷冰冰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便觉得心境有些不同了。
若说曾经,似乎也没什么值得执着的,总之爹爹和阿母都是不遗余力护着我,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学识修为。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庇佑,渐渐的变少了。每个人似乎都更自由了,穿的衣裳,吃的饭,生活的环境,甚至是学习的功法,每日里做什么,喜欢什么,都凭着自己的喜好。
这一切,也不过是因为我长大了些,我想,可能在将来,或许过不了多久,我或许会有自己的机缘,也许有关姻缘,也许有关修为。说到底,我的世界还是太小,除了每日的早课和偷偷翻阅的戏本子,我也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我忽而突然更想要勤奋修炼了,大乘之后便可出去试炼,若说我对这漫天风雪是依恋的话,或许对山河湖海,对江南水乡,对大漠荒原更是憧憬吧。
回了屋子,我也懒得点燃灯火,只是走到床边,褪下了兔毛披风,又伸手解开衣裳。
忽而屋中一亮,我回头看去,桌边竟是坐了一个人,也不是旁人,正是于龙。
于龙神色随着明灭不定的灯火显得有些无奈:“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没有警觉心的修仙人。”
我只知道入了仙籍之后,便可以释放神识,不单单是眼前,便是千里之外也可寻人,不过这样的手段我现在是真的学不会。
我也不顾及他,依旧是脱下了厚厚的袄子,只穿着中衣,到了桌边坐下:“啧,你可真的是稀客,大半夜不睡觉你想说什么呢。”
阿龙敲敲自己身前的桌面,那儿静静放置着一个水杯,我不解,抬眸看他。
他只是笑着:“我这也是难得进一次你的闺房,怎的,倒杯水都不行?说不准哥哥我今天心情好,送你件礼物呢。”
我嗤了一声,或许阿母说的都对,可是我与于龙,这本应亲密无间的姐弟,怕是很难不生嫌隙的,毕竟他的秘密太多,又总是一副不屑多说的模样。
我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明明我手中的水壶冰凉,倒水时我迟疑了片刻,还是倒出了热水。
阿龙接过去,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口,我怕冷,只是因为冷冰冰的我并不舒坦,而阿龙畏寒,倒是因为他似乎身子受不得多少寒气。
我心中一动,恍然也有些明白了。
“你和柳墨,来天山都是为了寒冰之气?我瞧着你们两个都好似受不得寒气的,却对这寒气势在必得。”
于龙喝着茶水,嘴唇湿润好看:“阿鲤真聪明。”
我道:“可是你我是一起出生的,为何你生来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于龙放下茶盏,又敲了敲,我本是盯着他的唇的,又低头看到了他空空如也的杯子,我叹了口气,又拿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
阿龙怕冷,但是他向来不顾忌,我若是直接将冷水倒给他,他或许就直接就着冷水喝了。可阿龙这个人,说复杂是复杂得紧,说简单又简单的很,便只是给他热了热茶水,他眉目间也会有些许餮足神色。
于龙也不回答我的话,只道:“你是不是将我的事情告诉母亲了?”
我点头,忽而又摇头:“你差点被龙鳞所伤,这事情我没有说。”
于龙不置可否,站起了身推开窗,窗外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我只穿着中衣,冻了个激灵,伸手捞气兔毛披风把自己裹上,只当他又在发什么疯。
“云振至少也是小乘后期,便是两年你未必能赶超他,这两年要么他飞升至大乘,要么你飞升至大乘,不然你几乎没有获胜的可能。”
我点头:“我知道,不过我也不在意,输了就输了,本就不是非赢不可的比赛。”
于龙看了我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你怎么能输,输给这么一个娘娘腔,你就不觉得丢人?”
于龙说话自带着一些傲气,这话说的也是理所应当。
我一时语塞,只觉得他说的这话根本就不在理,可也无法反驳。
但我自己什么水平我知道,修行根本急不得,如今我刚升小乘没多久,怎么也得止步三五年,一个是先将自己筋骨连好,便是钻研剑术,再者就是心法领略精髓,便是修炼经脉。反而是修为,不可以操之过急。
阿龙道:“下午那会儿我去问了,云振是云瑶的亲哥哥,且云瑶怕是毁容了,奈何她自己不过是元婴的水平,不过是些许小伤,大抵是入了些妖气,她也不能自医。云振对你也不会手软,两年之后你不挑战他,他也会挑战你。到时候高手众多,你也不能讨巧了。我今儿只是过来知会你,明天随我闭关去。”
闭关?我看着于龙,见他神色十分自然。
我从未闭关过,一般只有冲击修为的时候才需要闭关,而阿龙这样的语气,也不是我小打小闹的那种闭关。
我蹙眉:“闭关多久啊?”
于龙道:“那便看你资质了,资质好也就是一两个月,资质差一年半载也不足为奇。”
说罢,于龙还对我露出了一个格外大气,露了一口白牙的笑容:“见你今天伺候我喝茶,这次闭关便是哥哥我送你的礼物了。”
当夜,我和于龙吵了好一会儿,我差点就把于龙脑袋拧下来了,却依旧不能让他松口。可我心底是不愿意的,我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一年半载的枯燥,我可觉得我承受不了。
但于龙不是固执的人,他这般执拗,自然也说明是真的需要我闭关了。我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主意,只知道我自己无力回天,恨恨地给他踹出了房门。我也是被他摆布习惯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也是为我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