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康熙的脸色缓和下来,佟贵妃在旁笑道:“皇上,循例该让儿女一一敬酒了,您看要不要现在宣?”见到康熙“嗯”了一声,佟贵妃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朝立于两侧的侍从说:“宣吧。”
首先自然是太子和太子妃,康熙亲切地问了两句话便给赏赐。此番赏赐大多是给府中女眷,意思一下讨个彩头。按序齿一个个排下去到胤禩和若然时,虽然看样子都看会了却还是免不了紧张。
二人行大礼后双双口呼万岁,康熙并没有那么轻易地让若然领了赏赐就谢恩归席,康熙那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回圜了好几圈,才悠悠开口:“朕听闻老八家的精明能干,行事泼辣,果真像极了你外祖父。”
安亲王已经过世了好多年,是什么样的人若然自然不知道,只说对这位外孙女极尽宠爱。皇帝问话不能不答,若然调整了一下呼吸道:“媳妇不敢,媳妇自知是皇家的媳妇,理应作出表率。只有小家清廉自正,方才有大清这个大家国运昌隆。”
康熙对这番回答甚是满意,同时也不忘接过话茬敲打他的儿子们一番,众人再次下跪称“皇上圣明”后,康熙继续问话:“你口齿倒伶俐,朕想听听你当如何做出表率。”
“媳妇一介女流,只求相夫教子,后院安宁,让爷无后顾之忧安心在前朝做事。兄友弟恭,妯娌和睦,能常侍万岁和母妃左右。媳妇也对那首‘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深信不疑。”
康熙把最后两句诗又吟了一遍,似涌起感慨万千。在自己刚亲政的少年时,还妄想过能和心爱之人翱翔于天地间,再无尘世纷扰。这么多年在皇权和算计中过去,他也渐渐习惯了凡事要在脑海中过三遍再下决断。而这一个“闲”字,他亦是不记得滋味几何。
为君之道便是如此罢。
那份真情在康熙的神情中只是一闪而过,等众人缓过神时康熙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难就难在一个‘闲’字啊,老八带你媳妇下去吧。”
如获大赦般谢了恩,偏头时不经意地对上胤禩的眸子,饮酒之后的他在锐利间蒙上一层薄雾的朦胧,看似有几分虚情假意,可更深处却成了若然看不懂的探究。索性大方地对其报以挑衅又撩拨的粲然一笑。看的那些皇子福晋们以为若然和胤禩当真是眉目传情,恩爱异常。
待到戍时,康熙宣布散宴,各家皇子领着女眷回自己府上守岁,而他本人则带着嫔妃们到宁寿宫陪太后。
老十和十四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十四还不安分地在若然身上挂着,喃喃自语:“八嫂明儿可要入宫来找我玩啊带好红包,嗯,还有九哥家的脆皮酥鸡好想吃。”老十酒品就不那么好了,张牙舞爪的胡乱比划:“信不信爷把你一脚踹进黄河里去!哼哈!哼哈!臭小子牙还没长齐还敢挑衅爷?”
胤禩不动声色的把十四的手从若然身上拉开,望向虽然晕乎单比前两位要好太多的九阿哥。九阿哥笑笑道:“八哥你放心吧,我这就送十弟和十四弟回阿哥所。倒是八哥你也饮了不少酒,仔细身体。表妹,八哥就拜托你了。”
若然自是连声应和,搀着胤禩上马车然后向九阿哥告辞。轿内一片黑暗,胤禩的衣袍竟也被汗水濡湿,若然也不及那惺惺作态,自顾自地把软垫靠在自己腰后。
“你可知道,欺君是大罪。”半晌,黑夜里胤禩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丝沉沦。若然阖着双眼,慢悠悠道:“你又怎断言,我所说无一句实话?若论欺君,今天只有老十在酒桌上的豪情壮语不算欺君,其他都是。”
“郭络罗,你真是让人容易看透。你自以为标榜地很独特,很与众不同吗?但是你每次说谎后都是强装镇定,爱极了面子,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宁可自己摔的头破血流,也不愿让旁人拉你一把。”但是,她的胸腔里又像是拥有巨大的力量,像一团火球,她会点燃,会爆发。
胤禩暗暗想。
“哦,那又如何呢?你不是也是自以为很了解我的不屑一顾吗?咱们两个是因为什么能现在就坐在同一辆马车上的,你比我清楚。”
若然侧身面对着已经语气急促的胤禩露出两颗森白的门牙,瞬间她的颈上多出两排牙印。
“闭嘴。”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初六。
“若然初次来拜访大嫂,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嫂多多海涵。先前在毓庆宫见到大嫂便觉得嫂嫂是个精明的,早就有心来向大嫂讨教一番,今日倒圆了若然的心思。”
若然唇边含笑地扯着大福晋在直郡王府后院且赏且行,大福晋的两把头上遍插的金玉点翠祖母绿翡翠步摇泠泠作响,滚边的洋紫洒金褶袄子衬得面色红润。直郡王虽是一介武夫,常年行兵打仗,但府邸却是建的精修华丽,好东西一股脑儿地都在外头摆着。
大福晋听过那一番奉承极为受用顺着接道:“瞧弟妹说的,以后你我都是妯娌,更何况爷和八弟都在惠娘娘一处,我多帮衬弟妹些也是应当。难为弟妹有心还带了盒胭脂来,我在敛妆阁都没瞧到有这般精致的东西。”
“说来也让大嫂见笑,不过时若然闺阁里摆弄的小玩意儿,想着郡王府大嫂什么也不缺,便给大嫂拿来用个新鲜。”
说起这胭脂若然不禁得意起来,先不提包装盒子是抛光面镂空的牡丹型,盒内分两种胭脂色并一起,还有放粉扑的地方。和现代商场里的腮红极为相似,携带方便,色度也不知比她们用的好了多少,这样的小玩意儿大福晋自是十分喜欢。
“大福晋,八福晋,”直郡王身边的小厮上前打千,“爷请两位福晋道前院一叙。”
“知道了,你下去吧。”大福晋淡淡应了,内心疑惑,自家爷与八贝勒在前院议事自是轮不到女人家插嘴,可此番……不容多想,就带八福晋往前院赶去。
禄寿堂。
这边八阿哥正与大阿哥把酒言欢,气氛融洽和乐,让大福晋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进屋依矩行礼后,胤禩招手示意若然上前,然后对大阿哥道:“想必大哥也知道郭惟那档子事儿,多少拂了大哥的颜面,今日带着郭络罗氏来,也不想让大哥生了间隙好。”未等我开口,大阿哥说:“本是大哥思虑不周给八弟添堵还让八弟如此客气,终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是了。不过,”谁知大阿哥话锋一转,“弟妹还是年轻要多历练些,此事太过草率,郭惟好歹是自家兄弟的人要打要骂都无妨,若落了旁人府里面子上怕是不好看了。”
本以为这大阿哥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还心存两份好感,谁知这就不占理就护起短了,若他占了理不还得飞天上去。偏偏还反驳不成要给胤禩几分颜面,正想把这份气咽下去说两句好话罢了,胤禩长眉微扬,淡淡对大阿哥说道:“郭络罗氏这才刚学管事不周之处在所难免,给下人立威也是理所应当,大哥此言倒让弟弟困惑,正室管家还需畏手畏脚无半分魄力,等着让人踩到头上么?”
若然和大阿哥都闻之一怔,胤禩这么说自然是认为在维护府上面子,但随便圆过去就罢了何必暗讽大阿哥纵容侧室插手府中事宜,天天和大福晋战火连天?若然不禁偏头多看了他一眼,他虽不喜不怒但漆黑的瞳仁却是冷漠异常。大阿哥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了,大福晋在旁绞着绢子恨恨地看着大阿哥,若然不禁恼好端端胤禩这是要将她往火坑里推:“好好地怎么扯到正室侧室了,虽然下头奴才不争气但却是大哥的一番美意,弟媳说来还欠了大哥的情呢,爷说是不是?”
大阿哥也知道顺坡下驴,干笑了两声,又说起其他了,但气氛终是不如从前,又有女眷在,喝了两盏茶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