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阖宫上下都开始为新年忙活起来,康熙在前朝进行年末收尾的各项工作当然不忘把他的儿子们都拉上忙到头重脚轻,次见到老十也是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想约他出宫来打牌玩两把,也是对若然避之不及,就差说阿姨,不约,我们不约,隐隐约约听得康熙最近对皇子官员风气查的紧,也难怪老十这么为难自己了。
胤禩刚开牙建府,好在尚且水不算深,府上的人无非是惠妃良贵人还有几个哥哥们送来的,坏在胤禩是个甩手掌柜,完全是放羊式管理,若然以前在安亲王府也就是睡醒打牌,上房揭瓦,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两把刀厨艺。到了如今这份该她操的心是不得不操。听伶织说昨天大福晋又整治了两个小妾啦,今天四福晋又帮四阿哥省下一笔女眷置办妆奁的银子啦诸如此类。好巧不巧,这就出了岔子气得若然摩拳擦掌,这是逼她郭小九重出江湖。
起因很简单,按例府上置下缎子分给上至福晋,下至佣人,贝勒福晋的皆是最佳。今年胤禩大方,多拨了他们些银子,专门从四川采买来上等云锦,但买回的料子不尽人意,绿袖自幼跟着“若然格格”在康王府,没吃过猪肉可也见过猪跑,一眼就瞧出这料子里有猫腻。
“格格,这府上下人贪污也很正常,各个府上都有。只是今年他们也太猖狂了些!分明是骑到贝勒爷和您头上来了。仗着贝勒爷这段时间在朝中忙您不管事就放任为之!之前奴婢就瞧着有诸多不对劲,还有七月贝勒爷在城北置的庄子里收割的那批冬小麦产量也比往年差了不少。”
若然正抱着暖手炉坐在炕上喝茶,绿袖说的慷慨激昂,一副誓死要和恶势力斗争到底的架势。不禁蹙起眉,问:“那贝勒爷晓得吗?”
“贝勒爷朝上的事还忙不完呢,昨夜又是在书房熬到三更才睡。”
“贪污腐败”的事儿按说尹若然也干过,其中的手段伎俩是摸得门儿清。心中已然形成了计划,便点头道:“让厨房给贝勒爷煲点天门冬萝卜汤送去。哦不,我晚上亲自去厨房,你让厨房把材料准备好。传鄂管家到隆寿堂去,我要在那见他。”
绿袖去后又唤伶织来整衣梳妆,一切妥当后来到隆寿堂,鄂滕已经候在那儿了。“奴才鄂滕请福晋安,福晋万福。”
“起来说话吧。”若然扶着伶织坐到上首,斜了一眼笑得一脸献媚的鄂管家,抚着怀中的景泰蓝鎏金手炉。决定先捧他一番。
“近日各府都忙着置年货,我不擅长这些,倒是有劳鄂管家了。听闻今年选定的料子是特地从四川运来的云锦,鄂管家还真是上心。”
鄂滕忙道:“奴才不敢。奴才为贝勒爷和福晋效力是奴才的福气,尽心尽力都是奴才应该的。”
若然轻笑一声:“鄂管家倒是嘴巧。不知鄂管家能否把这次买云锦的账本和往年购买织锦的匹数及价格借我一阅?”
“这个……福晋您恐怕有所不知,府上每年购置物品皆要入账房仓库登记对账,福晋若想查账,也该等到年后。”鄂滕先是一愣,肯定未想到若然竟是为此事找他,但脑子还是个耗时的,可惜不用到正道上,找了一个好借口将若然赌回去。不过,也难为他鄂滕不在道上混,不听郭小九名声。若等年后,只怕府上的银两都被贪得一分不剩,她尹若然还拿什么本钱在巧金手里称王称霸?
“做账这个我自然晓得,今年让账房不用做了,我亲自来做。所以还烦劳鄂管家把账本给我拿来。”若然耐着性子又好言说了一遍,鄂滕直了直身子,誓有要别劲儿到底的意思:“还请福晋不要为难奴才,这活每年都是贝勒爷交给奴才和司库上的人管,若出了岔子,可真让奴才怎么给贝勒爷交代?”
只听见“嘭”的一声,茶杯里的水溅了出来,若然起身凝聚所有力气至右手,按在鄂滕的肩膀上,猝不及防地一使劲,令鄂滕跪在地上。来时她特意带上了一副蓝玉珐琅镂刻嵌翠护甲,颇为锋利的甲尖抬起鄂滕的下颚,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冷声道:“你支支吾吾不肯拿出账单,这账单是否有鬼?还一口一个奉贝勒爷旨意,是否将我这八贝勒嫡福晋放在眼中?还是你存着掌了这八贝勒府大大权,你来当贝勒?”
恐怕这八府上下除了胤禩敢对他疾言厉色,其他人都要笑脸相迎,最初连若然也是敬他三分。谋逆皇亲可是大罪,若然毫不客气的扣了顶“高帽子”给他。
鄂滕顿时如筛糠一般不停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你确实该死。不过你现在不能死。来人,”上来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把鄂管家带上,我随你去拿账本。”
这招就和当年专业课老师最爱干的突袭检查是一样的,中间不给你玩花样的机会。一年下来第一学期就他的课挂的最惨,结果到了第二学期他的课成了全段最高分。
若然跟着鄂滕三拐两绕地来到账房,他拿出账本,交出了司库的钥匙。示意绿袖亲自去点今年云锦的数量,若然拿过账本翻了两页,露出笑脸,这令鄂滕更加惶恐,“鄂管家为八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从今日起,八贝勒府的管家之位暂交俞璟担任。鄂管家,请吧。”继而扬声:“把府上那两串上好的玛瑙珠拿来,赏给鄂管家,以表我对鄂管家的感激之意。”
这打一巴掌又给颗甜枣吃的办法,让鄂滕里外不是人。也好堵住这众人悠悠之口,说八福晋用完人家就过河拆桥。
回到漪澜阁后若然拿出白宣纸,让伶织研好墨,往年织锦购进七十匹,且是普通成色,据绿袖所报,一匹最多三两银子,这样也只要二百一十两,但账本上却记的是一匹五两,等于平白多出的一百四十两银子不翼而飞。今年的账单更为离谱,绿袖点了九十匹云锦,京城中锦绣坊零售价十两一匹,同是四川所运,去掉利润也不过七两。但鄂滕派人买回来的是十三两一匹,这数额的窟窿不是能遮掩过去的了。绿袖和伶织在一旁目瞪口呆,只、自顾自地按当前预算在纸上画出条形统计图,三年的差距一目了然,府上的购入价格和市场价格也用阴影清晰标出。
当初念的学科里什么微积分高数通通没学过,连高考数学也是蒙混过关来的,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个表不仅对账目一目了然,更是晚上初次和胤禩交锋的好伙伴。
若然想着不禁有些心潮澎湃,大声喊道:“绿袖,今天晚饭给本格格多加两个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