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笑三分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原来他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去撬开顾承风夫妇的嘴。
他想知道的东西,面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年都能告诉他,也愿意告诉他。
“那其他几句何解?”
谢语霖看了一眼顾承风,暗自一笑,“古来赤髓定双魂,这其中的秘密,怕是只有寒山的主人才知道。
清浊阴阳割乾坤,那自是说赤髓中的清魂与浊魂,如今赤髓已丢,怕是无从找起了。
你们倒不如从迷影古墓这里下手,还较为容易一些。”
笑三分看了林筠儿一眼,她气色的确比方才好了很多,可是以谢语霖的那粒丹药,是远远解不了这足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秘毒的三日醉骨散的。
所以他也知道,无论如何,顾承风都会配合他们。
至少,配合他。
“如若找到了这迷影古墓,尊夫人的毒自可迎刃而解。顾大侠,赤髓既是你随身之物,烦劳几位随在下一起走这一趟。”
笑三分心中盘算着,不管赤髓是真丢了还是假丢了,那能找回赤髓的也定然只有顾承风。
更何况,这一路上,顾承风即使会对徐家兄弟下手,也不会对他下手。
因为,世上唯有他能解林筠儿的毒。
而且,就算顾承风杀了徐家兄弟,对他而言也无所谓,他本就是与任何人都不可能成为朋友的,现在与徐家兄弟一起,也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顾承风心中犹豫,他不可能把林筠儿自己一个人丢在这里,却也不能让她随自己一起去身犯险境。
“在下就不同去了。”谢语霖坐回了原处,一把折扇已经摊开,一手撑着额头慵懒地闭上了双眼,“山中野人好逸恶劳,还是在这客栈小酌,静候佳音的好。”
“若无谢公子的巧思妙解,我们岂会轻易参透此中玄机。
如此,在下是万万不敢贪功的。
不如谢公子一道而行,也好免得我们私藏了什么,以证清明。”
“你们……清明?”谢语霖闭上的双目猛地睁开,上下瞟了几眼徐大智,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有趣的笑话了。
可见,身边聪明的人太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聪明人彼此之间所有的话都不言而喻,哪有这样的傻子跑到自己跟前讲这样的笑话来得有趣呢。
他又扭头看向徐大智,神态依旧优哉游哉,“依你之见,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执着于别人的生死,非救不可么?”
徐大智明白了,谢语霖刚刚之所以出手帮了林筠儿,并非是出自江湖道义或是怜香惜玉,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想救便救,不想救了,便也可以随时撒手不管。
他不愿一同随行,那么,是用谁的性命都要挟不了他的。
只有一个人的命,能够要挟得了他,那就是他自己的命。
可是,这里的所有人,也好像都威胁不到他的命。
毕竟在刚才的交手中,谁都没有从他那里占到便宜。
“谢公子既然是友非敌,那方才我们多有得罪……”
徐大智也是明白的,江湖路上,少一个仇人也便是多一个朋友。
这样,总是好的。
“放心,你们几个,还不曾入我的眼。”谢语霖不再看他,而是转头之际,饶有兴味地瞥了一眼林筠儿,“既是要赔罪,那便把她赔给我吧。”
“你什么意思?”
徐若愚看到谢语霖轻佻的眼神,站出来呵斥道。
“何意,难不成你们看不出来我的心意?”他顺着林筠儿的方向,看到了她身后的顾承风,对视刹那,已无需多言,“三日不长,却也不短,足以及时行乐。”
徐大智会意一笑,这世上,有的人喜欢老的,有的人喜欢小的,有的人喜欢死的,那自然,也会有人喜欢有身子的。
徐若愚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大哥徐大智拉住,只得往地上啐了一口,碎碎念着,“呸,狗杂碎。”
“你确定?”笑三分已经笑脸迎了上来,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
“当然。”
“若是我不肯呢?”
“那你也大可一试。”
“你在威胁我?”笑三分的手慢慢缩回到身后的袖中,他不怕出手,因为他确信,顾承风不会让他死。
谢语霖也没有看他,他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林筠儿的身上,脸上还带着那股玩世不恭的稚气。
然而,笑三分的眼前却开始逐渐模糊,意识,也渐渐消散。
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飘在空中,踩在棉花上,竟有些欲仙欲死。
只是突然间,好像一滴水滴答在额头上一样。
冰冷,却无比清醒。
他的眼前只有一张脸,那张风华绝代却令他有些害怕的脸,谢语霖的脸。
他额上已有冷汗微微沁出,从来都只有他让别人陷入痛苦,而这个人,竟然能发掘出他早已埋葬的东西。
“若是我想要威胁你,会让你知道的。”此时的谢语霖,已经开始斟酒了。
他喝得很斯文,三十年陈的竹叶青,用的是翡翠碧玉盏,一小杯接着一小杯,斟酒,慢品。
这样的人,这样的姿态,风雅得像极了一幅诗卷。
你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人,怎会坐在如此粗鄙简陋的客栈里。
可是但凡他坐着的地方,都已像是在人间仙境。
笑三分在默默地后退,退到了徐家兄弟的身后,顾承风的身后。
自然,不必他们再多言,林筠儿已是被留下来了。
顾承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看了一眼谢语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走了出去。
有些人,有些信任,是从心中发自出来的,不需要言明。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
顾承风便是不由自主地,就愿意去信任谢语霖。
“这样就走了?”
徐大智以为他还得拖上几个时辰,说不定林筠儿还会暗暗嘱咐他一些不能让他们几个知道的秘密。
却不曾想,他夫妻二人一句多余的交流都没有,就这样离开了。
“你们不是很急么?我也很急。”
他很急,比任何人都急。
说什么为了她,选择这天下人,可他最想要的,并不是什么酆都秘闻,赤髓之谜的答案,不是名扬天下,别的什么都不是。
他要的,只是一个人的长乐久安。
如果没有她,那即便他拥有再多的东西,都如那滚滚东逝水,稍瞬即消。
顾承风走在最前,脚步很快,徐家兄弟和笑三分在后面死命的追赶才将将能跟得上他的行迹。
之前这家客栈中的客人,原来大多数都是他们的自己人。
他们带了大部分的人同路前往,只留了寥寥几人在城中等着消息。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的身影,林筠儿还在痴痴地望着门外,她总觉得,此次一别,倍感心慌。
“来,喝酒。”谢语霖笑着又斟了一杯,放在桌子对面。
“我不喝酒。”
林筠儿还在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并未转头看谢语霖一眼。
谢语霖目光落在林筠儿隆起的小腹上,意识到请她喝酒的唐突,也只淡然一笑语声温柔道,“好,那便不喝。”
林筠儿倚着门,谢语霖斟着酒,他们好像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屋子里还有对方的存在。
林筠儿看这里再无旁人,便重新看向谢语霖,眼中流出久违的狡黠,“你我都知道,那第二句话绝不像你说的那般简单,你故意避重就轻,就是想把他们往迷影古墓处引?”
谢语霖点了点头,有些欣喜地看着她,“原来林姐姐也知道阴阳镜?”
“是。”林筠儿说着,已经撑着站起身来,同样向门外走去,“谢公子救命之恩,他日若侥幸有命,自当以死相报,只是……”
只是,这阴阳镜,她是断然不能与之共分的。
这句话她想说,却没说出口。
可她不说,谢语霖也猜到了七八分。
“不必了,你我只是萍水相逢,他日也自当是形同陌路,区区小恩小惠,不必寄怀于心。我救你,不过是看不惯那些人竟下作到只敢对妇孺出手罢了。”谢语霖也站起身来,跟在了她的身后,“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阴阳镜,我自不会相让。”
“如此,甚好。”
两人谈话间也似已达成了一种共识,先一起合作,共同找到那传说中的阴阳镜。
然后,再各凭本事争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