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表面是在教训女儿,那双位居高位锻炼出来的犀利眼目,只轻轻扫了房芙蓉一眼,就将一旁屈膝问安中的房芙蓉吓出了一身冷汗。
武后没让她平身,她自然不敢直起腰来,可这么似弯不弯的姿势实在是累人。
床榻上的秦雪青已经在明春的搀扶下自床上颤巍巍地立了起来,刚要给武后跪安,被武后上前一步握住手道:“我的心肝儿,怎么给折腾成这么一幅模样?阿芊,传太医来,给秦妃好好调理,这月子里可不能落下病根,不然可就是一辈子的事。”
武后此时,全然是一个模范婆婆的形象。被武后弹了一记爆栗的李令月,眼见房芙蓉被罚,殿内气氛有些僵,李令月故意撒娇地摸着微微有些发红的额头,嘟着小嘴嚷嚷道:“母后偏心,母后不疼令月,专疼雪青姐姐!”
“啐!你说说母后怎么不疼你?”武后见秦雪青噤若寒蝉的模样,心内知道这媳妇是害怕自己,不由丢掉皇后娘娘的天威,故作轻松地啐了宝贝女儿一口。
“母后对雪青姐姐说话这么温柔,对我整天横眉冷对!还弹我脑门,哼,拿镜子来!拿镜子来!我看看毁容了没有……”
被李令月一闹,秦雪青也不禁笑了出来。
只是一边的房芙蓉屈着个腿仍然是个问安的姿势,一张粉白的面孔此时因羞恼而变成了酱紫。
就在房芙蓉身子摇摇晃晃,要坚持不住时,太子李贤闻听武后进了东宫匆匆从西内苑赶了过来。
“贤儿见过母后,贤儿刚从西内苑采了几枝好看的梅花,一会让人给母后送去。”
“罢了,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看秦妃这屋子里怪冷清的,那梅花就赐给秦妃赏玩吧。”武后一开口,李贤赶紧让人将几枝盛放的梅花用梅瓶盛了搁在寝殿显眼处。
梅花娇艳,果然给寂冷的宫闱带来几分活泼的气息。
“谢母妃赏赐。”秦雪青知道武后这是故意在维护她,不由感激地从床榻上爬起,跪着嗑了个头。
“你这孩子,都说了身子不好不用这么多礼……”武后急忙让明春等人搀扶秦妃重新躺下。
武后责罚房芙蓉,可以将房芙蓉凉在哪里,秦雪青身为侧妃却心知在这东宫之中谁才是真正的女主人,赶紧向李贤问安后,故作不知地开口道:“啊呀,房姐姐怎么还在哪里站着,明春,快给太子妃搬座椅。”
直到这个时候,李贤才注意到呆在一边姿势古怪的房芙蓉,不由皱了皱眉,冷声斥道:“母后来了,怎么不知道上前侍候,就知道傻站着?”
“是,臣妾知错,臣妾今后一定悔改!”
房芙蓉腿早就酸麻了,从小到大,都是被家里人心肝宝贝一样疼着,那受过这样的罪,加之被李贤这么一呵斥,眼中顿时迸出眼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竟呜呜咽咽哭起来。
“贤儿,将你的太子妃送回自己的寝宫去,别在这里哭哭啼啼影响了秦妃母女休息。”武后本就是有意警告房芙蓉,见房芙蓉跪地认错,呜呜咽咽根本不顾及身为太子妃该有的体面,不由不悦地皱了皱眉。心中很为不喜。
房芙蓉灰头土脸回到自己寝宫,不由大发脾气起来,一边哭,一边撒泼似地将室内的东西砸了个稀烂。跟在后面的李贤,原本还想问问房芙蓉是因为何事惹武后不高兴,刚进寝宫的门迎面一只玉镯砸到脸上,竟将鼻子给当场砸出了血,再见满地的碎玉,碎瓷,甚至连李大帝在二人新婚时赐下的玉如意也未能幸免,碎裂在地,不由暴怒地上前一脚将发疯中的房芙蓉踹翻在地。
“你……你也欺负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李家上上下下都看我不顺眼……”
房芙蓉捂着被踹中的小腹,有些不肯置信地看着凶神恶煞般怒瞪着她的太子李贤。
这还是那个曾对自己千疼万宠的丈夫吗?
看着大步流星气呼呼离去的李贤,她只着伤心,却未曾留意,蜿蜒的血迹,自她的身下流了出来。
“娘娘,娘娘,血,血,你流血了!”
旁边侍候的小宫女见太子殿下离去,刚要过来将房芙蓉自地上扶起来,却忽然发现地上已经颇具规模的一小摊鲜血,不由惊吓地大叫起来。
“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妃小产了!”
当内侍将这一消息通禀给李贤的时候,李贤正努力在武后面前扮演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陪着武后便说话,便逗引着女儿。
“什么?太子妃何时怀孕?怎么不曾有人禀报?”武后一听,顿时脸色发黑,心中误以为定然是方才惩罚房芙蓉导致的结果。她只是想对其虐待秦妃母女的行为略施薄惩,却没想到竟导致房氏堕胎。
李贤却想起自己方才那一脚似乎正是踢在房芙蓉的小腹,心中懊恼万分,只得向武后告罪一声,赶紧让人传御医。
李令月也没想到今日竟然是这样的局面,闻听房芙蓉堕胎也给吓了一跳,见武后黑着脸离去,安慰了秦雪青一番后,也怏怏而归。
回到修德观,想着一个无辜的小生命离开了人世,只觉心口郁闷难受,坐卧难安,午饭就不肯好好吃,连晚饭也只吃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谢扬闻知李令月不舒服,吓得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月月,到底是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吃不下饭了?”谢扬一边为李令月把脉,一边柔声问。
“我没事,就是胸口有些闷……”靠在谢扬怀里,李令月有种虚脱的感觉,小腹处忽然隐隐传来疼痛的感觉。
“月月,你今天到底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胎像如此不稳?”谢扬立即察觉到胎儿的异常,急忙运功为李令月平定疏通郁结的心脉,努力稳定胎像。
“谢扬,谢扬,孩子怎么了?是不是我……我也要失去我们的孩子?”
李令月一听胎像不稳,顿时吓得一把抓住谢扬的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老大,惊恐万状地直直看向谢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