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比一个年轻母亲的狼狈更加美丽耀眼、楚楚动人的，面对母亲这个全新的角色，她要去照料一个孩子，逗他笑，和他玩，和他交流。她不戴首饰，也不打扮自己了，对于那些神秘的、热爱的东西，以及那些鲜活的难解之谜也都无动于衷了，隐蔽的事情、等待人们去揭示的事情、她的愿望、她的想法，她都不感兴趣了。她只是欣赏孩子，在他周围转悠，颤抖着用力碰他。她作为母亲把他抱起来。她可爱又笨拙的行为使在暗处观察她的目击者暗暗发笑，并且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年轻的女孩儿，为了孩子已经不再是一位娇小姐了。”女孩们总是笨手笨脚；优雅和敏捷已经不再属于这个真正变成妇人的人了，这个由于爱情变得温顺的妇人了。
好吧，女士，您最终会成为一位妇人，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您不再是小女孩呢？如果您还记得，15岁的时候，您为了紧随风尚还在玩娃娃。甚至，您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还会亲吻它们，安慰它们。“这些娃娃是有生命的，不只是用来玩的……”“嗯！那么请您玩吧，可怜的小孩子！我们不管您了”。
“但是，我不敢……和孩子，我害怕。小婴儿是如此脆弱！如果我触摸他，他会哭。但是，如果我离弃他，他也会哭……我摸他，他会感到害怕！”
她是那种偶像崇拜式的母亲，迷失在观察孩子的炫目感觉中，她每天都跪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她喂奶，她的目光与孩子的交汇，她哼唱着摇篮曲，她感觉通过这一切，自己与孩子融为一体了；由于行为太和谐、意愿太强烈，这种融合变得更加强烈。如果他不和你互动，你能知道他是否爱你呢？这种游戏比喂奶本身更能加强孩子和母亲之间的亲密关系，并且会获得精神上养育的所有成果。
以游戏唤醒母亲年轻的灵魂、思想和意志。她的身上沉睡着一个人，去唤醒这个人吧。由此你将会拥有幸福、灵魂、人性、愿望、意志，除了自己不会有其他任何目的。她的自由、她的自助，只是她找回自己而迈出的第一步……啊！这是多么有道理！所有人在经历过这个世界错误的幸福之后，都自愿返回了母亲的天堂！诞生于母亲的乳房，人世的天空下，我们只是为了重回母亲的乳房，再无其他。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毋庸置疑，我发现变成她的朋友和同伴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怎么做呢？能做的很少，我甚至一无所知，亲爱的，尤其是对于她自己将做的事情。让我们来观察一下吧，把孩子们轻轻放在阳光照耀的草地上或者铺满鲜花的地毯上。你只能看着孩子；他的第一个动作指引了你。他将教会你一些事情。”
这些动作、这些哭喊、这些陪他玩的小游戏，一点儿都不是随意的。他不是你在这里看到的唯一的婴儿，这是孩子的天性，人性原本的样子。弗里德里希·福禄贝尔[1]说：“我们第一位的活动，就是谈论并且更新习性、思想、需求，虽然在当前这个被矫揉造作的社会所改变的活动及过程中可能会夹杂一些混乱的元素，但是我们这些物种首先要的就是这些东西。整体来看，这是人道主义和人类未来本性对遥远的过去进行的一次非常彻底的揭露。”这种游戏是一面神奇的镜子，你只可以通过观察来学习这个人之前是怎样的，未来会怎样，为了实现他的目标应该做些什么。
到此为止，我们提炼出教育的第一宗旨，其覆盖了其他所有宗旨：孩子首先教会母亲一些事情，然后，母亲再将所学到的东西教给孩子。也就是说，她从她给孩子的东西中首先提取出第一个胚芽，即母亲首先看到有微光在孩子身上掠过，时间长了，孩子在母亲的帮助下成长，微光就变成了一束阳光。
她说：“这胚芽非常好，难道这些微光都是圣人吗？……但是……啊！我曾经想过。有人曾经坚定地和我说过人性本恶。我从来不想什么都不相信。我能感觉到上帝幻化在他身上！”
“这真是让人欣喜又迷人的建议！直抵我的内心！我把目光投向他，让他坚持我所有的规则，他想要的什么也不给！”
说慢一点儿，我亲爱的小东西，慢一点儿！我们首先观察一下，他是否确定他想要或者是否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不如我们来看看，当他被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包围而倍感压力的时候，他就不会再等待你去救赎他，不会等待你给他选择的权利，不会等你点亮他心中的意愿主体了。
这正是福禄贝尔闪现的天才般的灵感，经过多次精简之后，他发现这正是圣贤们已经一无所获的地方，这就是教育的秘密。
这就是人，这就是教化。福禄贝尔这个德国农村人，哪怕他变成了一个灵巧的人也是徒劳的，他保留了童年特殊的记忆，以及纯粹的源自摇篮中的印象。他说：“我曾经被裹挟在黑暗之中，浓浓的雾弥漫周身。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但这首先就是一种自由；随着我们的感觉被转化为很多的图像、很多的声音，现实生活使我们感到压抑。一个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一齐向我们扑来，毫无章法、毫无秩序，完全不会考虑我们可以接受的程度；我们感到震惊、不安、心事重重、非常激动。我们苦于这些转瞬即逝的影像，这一切使我们变成了孤身一人。”
这就是最初的教育，对于孩子来说完全行得通，这是一场救赎，孩子们曾经在混合了多样化景象的混乱世界中被压迫，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解脱。母亲通过命令为孩子一个个地带来这些东西，为了他们能够自由思考、观察或者利用这些他喜欢的小东西，创造真正的属于他们那个年龄的自由。
为了在这条路上找到一个好的确定的方法，应该去深入地了解这个趋势。她日日夜夜地抱着这个孩子，看着孩子，最简单的事情就是去了解他是谁，他想要什么，以便为他做好一切。
第一点，他想要被爱，他需要你关爱，并且向他表示出爱……哦！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第二点，他需要活动，需要大量的活动，而且需求越来越多，越来越扩大他小小的行动范围，到处移动，变换玩耍的花样，一会跑到这儿一会跑到那儿，他需要自由自在……
第三点，一旦孩子已经开启了发现之旅，那么他会对很多新鲜的事物感兴趣。他想去认识这个世界，而且是通过你去认识，并且他总会找你，而不单单只是靠他那种无知和弱小的直觉，不单单靠一种不知道的感觉来告知自己将要来临的一切，你就是大自然的蜜汁和生活中的奶汁，甜蜜、诱人又香甜。
第四点，尽管他还那么小，几乎不会说话，也几乎不会走路，但其实他已经像我们成年人一样懂事了；他的内心、他的眼睛同样也会判断周遭的一切，并且他会觉得你是那么美丽。对于他来说，如果与你相似，那么他会认为每一件东西都是美丽的。所有近处的或者远处的一切，都让他想起了妈妈那温柔美妙的形象，他会单纯地说：“这个真美。”如果这些东西都是些毫无生气的东西，那么他就找不到多少和漂亮妈妈相关的东西了。但是尽管母亲强有力地影响了他自己的判断，人体器官和构造的对称性还是使他的思想更加和谐，比如人长有两只手、两只眼睛。
另外，在孩子身上表现得很神奇或者真正神圣的东西，就是他生活的丰富性，他非常肆意地对所有事物感兴趣。最简单的事情对他最合适。那些鲜活的、安排有序的生命可能使他发笑，但是他们却形成了独立的行动；孩子只是为了一探究竟，只是出于好奇，把那些东西折断了，但其实他毫无恶意。
所以还不如给孩子一些形状比较基本的东西（就是说一些零件），和一些造型规整的东西，孩子玩的时候可以把他们归类。大自然通过第一次结合的试验，可以锻造出水晶。那么我们就要像大自然一样，给孩子们那些形状像水晶的东西。你确信这是有作用的，就像很多材料一样，他们把它们并列在一起，把它们叠加在一起。他的天性如此。如果我们什么也不给他，他就会玩沙子，沙子会流走，弄得一片狼藉。
尤其是，在他眼里从来没有束缚他的模型，不要把他教育成一个模仿者。请确认在他的思维中，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他将会发现自己亲手创造的小建筑物的美丽之处。就在某个早晨，你竟然发现他自己整理了自己的房间，这真是令人称奇。
你惊叫道：“简直是奇迹！这是他自己整理的……我的儿子是设计师啊！”
你刚刚发现的这一切其实是人类的本能。
另外加一句，通过自己创作一些东西，他自己也能去创作更多东西。他是他自己的普罗米修斯。
并且因为这个，年轻的母亲，虽然你不敢说出来，但是出于你内心单纯的本能，你首先会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你的孩子曾经是上帝。
但这也是一个母亲曾经害怕的事情，“如果孩子这样发展下去，”她说，“他很快就变得独立了，他马上就会离我而去了！”
不，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还有很长的时间，他会依赖爱，他属于你，你是他的幸福源泉。如果他去创造什么东西，那他这么做一直是为了你。“看吧，妈妈，看看（如果没有你温柔目光的爱抚，没有你双眸的赞许，那么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是美丽的）。这都是我为你做的……如果这个不漂亮，我就去做个别的。”他把石头码在石头上，木头叠在木头上……“这是一个小椅子，妈妈可以坐……这是两个支柱，一个横梁，这是一个屋顶，这是一个小房子，妈妈可以和她的小宝贝一起居住。”
因此，你是他的全部生活圈子。你是他的起点，如果他离开你，也会再回到你身边。他的所有尝试，他最初的创作作品里倾注的一切努力，都是将你的形象灌注在自己的作品中，角色调转了，现在他是把你安置在他的世界里、他的家中。
童年生活和日后非常幸福的生活，还全部包含在这种爱之中！……谁能毫无遗憾地记起这一切呢？
注释：
[1]弗里德里希·福禄贝尔（Friedrich Frobel，1782—1852）：德国教育家，被公认为19世纪最重要的教育家之一，是现代学前教育的鼻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