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
金夫人顶着一副哭花了的妆容,咬牙切齿地撕打着金茹芸,金茹芸双手护着脸躲闪,哭成了个泪人。
下人们早就被吓得退了下去,厅中只有金府的几位主子。
老夫人睁开眼眸,看着这闹腾的一家子,长叹一口气:“都消停些,成什么样子!芸丫头还怀着孩子,若是冲撞了怎么向庄王府交代?”
归宁的金大小姐闻言尖叫了一声:“祖母!到如今了您还要护着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我也是您的孙女啊!她这是要逼我去死啊祖母!”
金歆郁哭得悲痛欲绝,几欲遏制不住,眼中却有一抹流光波转。
她欢欢喜喜地嫁去了王府,满怀欣喜地盼着以后的生活,谁成想不到两日就传出了这样的消息。她又后怕又欣喜,多亏自己命大逃过了一劫,不然若是被掳到了山贼窝,还有何脸面活下去。
念头一转,脑中灵光一现,这次可是金茹芸自己做了孽,她何不踩上几脚,让她进不了庄王府的门?
归宁之日,渊世子怒不可遏,厌恶金府拖累了自己的名声,果然不愿随她一同回娘家,她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和娘亲一起将那贱人送去庙里做姑子。
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将她吓得登时噤若寒蝉,不由想到祖母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祖母……祖母!我才是庄王府的世子妃,您也不能总是……偏心三妹妹,不然叫外人怎么看我们金府,怎么看王府?”
“那你想要如何?杀了你妹妹和她腹中的皇家骨肉给你赔罪吗?”老夫人道,“谋害皇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金茹芸哭哭啼啼地蹭了过来,蹲下身趴在她膝上,低声啜泣着。
她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面色复杂,但见小孙女憔悴苍白的面容,到底还是心疼,说话免不了失了偏颇,偏向了自己疼宠的孩子。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金华突然道:“祖母这话说得不当,三妹妹腹中的孩子尚未过了明面,可算不得正经的皇嗣。渊世子虽说愿意娶完大妹妹后纳三妹妹做小,但您瞧瞧外面的风头,这事吹没吹还得等庄王府的消息。可珏公主却是上了玉碟的嫡公主,金尊玉贵,三妹妹此次若只设了计害大妹妹,那我们一家自可关起门来处置,是做姑子还是赔命,又或者什么也不追究,您当然可以说动父亲和王府从轻发落了。但这事牵连了公主,可就由不得咱们自家做主了。”
老夫人要强了大半辈子,现在被一个孙辈给煞了脸面,顿时大怒,拿起一边的拐棍朝金华丢了过去:“有你说话的份,敢拿公主来压我,你也不看看人家瞧得上你吗?金家的脸全被你们母子三人丢光了!”
金华没想到祖母会直接上棍子,一下没躲过,额角正正好被砸了一下,血立刻流了出来。
金夫人见了,一阵心疼,连忙过去拿帕子捂住他的伤口,恶声骂向站在金华旁边的几个庶子:“你们是死人吗?不会帮着挡一下!”
她怜惜地抚着金华的脸颊,将一缕碎发仔细地别在了他耳后,见他略微躬着身子,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哪还有半点京城公子的模样,不由地大哭出声。
“我儿,我们娘仨的命好苦啊,堂堂金家,为了一个心肠歹毒不要脸,连自己亲姐夫都勾搭的庶女,竟然要逼死嫡出的长子和长女!没天理了!整个京城谁家这般混不讲理冷血无情!当初是你家求上门要来娶我过门,我堂堂太师府的嫡小姐,下嫁给你们个前朝破落户,怎么!现在显赫了就要逼死我们母子三个吗?让这全京城的人来评评理!你家这什么样的杂七杂八的人都接进府里,什么三小姐,说白了就是一个妓子生的杂种!也敢使那些下贱的手段,学别人攀富贵?”
金夫人口不择言,话越说越难听。
金右相正好从祖宅回来,闻言一把摔了厅中所有的摆件,指着妻妾儿女红着眼骂道:“毒妇!废物!我辛辛苦苦在外,你们就在家中干尽丢脸的事?我金家,在这京城就是个笑话!姐妹争夫,未婚先孕,现在更弄出个庶女谋害嫡姐的丑闻来!你们还要不要点脸,一个个巴不得我赶紧去死不成!”
老夫人也被这一贯孝顺的儿子吓了一跳,她忙不迭起身,呵斥道:“你在外边受了什么气,回家这般做态?既然没出什么大错,就此揭过便是,芸丫头还要嫁去王府,你难道要弄得人尽皆知么?”
这话让金右相更加恼怒,他一脚踹向了跪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金茹芸:“嫁!嫁!我让你嫁!你个不知羞的东西,就这么见不得你姐姐好?你要害她也不事先想想自己长了几个脑子,怎么就害到公主身上了?公主是什么人?你看不见温府的下场吗?我哪里亏待你了让你这般恨我,巴不得害死我不成?啊?你说话啊!”
老夫人一把扑了过去,挡在金茹芸身前:“你这说的什么话,芸丫头没什么大心眼,只是受歆丫头的气太久,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她对你这个爹爹如何孝顺,你平日看不见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摔摔打打?你不念着她是你女儿,也该看肚子里孩子的情分,就不能放过她这一次吗?”
金右相浑身气得颤抖,也不打人了,只是坐在椅子上,握拳用力捶打着桌子,手受力之后立刻充血变得青紫。
他咬牙切齿道:“母亲!我能放过她,公主放不过她啊!莫说她,便是我们会如何也难说!”
老夫人一愣,不可置信地喊道:“怎么会?公主又没出事,难道还要为了这些事得罪庄王府和金家不成?”
“母亲!”金右相肩头垂了下来,方才的冲天怒气也散了许多,显出几分萧瑟来,“母亲!渊世子刚刚传来消息,庄王府不可能娶三丫头了,若公主非要追究,去求了陛下做主,族中能不能护住我们还是两说。”
老夫人叫道:“他们怎么敢!我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他给毁了,说不娶就不娶了吗?”
清清白白的姑娘?
厅中众人心思百转,金华冷笑着想道,谁家清清白白的姑娘会未婚失身,会去勾引亲姐姐的未婚夫,还敢做出这般蛇蝎之事?
一直伏在地上捂住肚子沉默的金茹芸突然惨叫了一声,在她的身下,一滩血迹逐渐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