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满心欢喜地微服去了公主府,成为公主府被围以来除送食材以外进去的第一个人。
公主府极其安静,走到后院,才能听到丝竹歌舞声。
……歌舞?
皇帝加快了脚步,就看见他心尖尖上的人和他家公主在一起欢快地讨论着什么,眼前的湖面上修了座高台,台上穿着彩衣的一众男男女女在愚蠢地扭来扭去。
皇帝顿时黑了脸,上前一把掀翻了放满瓜果的桌案,指着晏珏咬牙切齿道:“堂堂公主,竟然青天白日之下公然在府里招妓,晏亦歌,你胆肥了?”
言弦歌斜斜地靠在躺椅上,一派闲适淡然。
晏珏拽拽他的衣角,见没反应,立刻跳到他背后喊道:“父皇明鉴,孩儿一片孝心,一切为了爹爹。”
皇帝正要追过去,言弦歌淡淡道了句:“你差不多就行了,再装就过了。”
皇帝心虚地一笑,就着晏珏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以为你要立后了呢,这大半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晏珏在一旁猫着,还不忘煽风点火:“公主府前门的人说现在全京城都知道爹爹失宠了,那些惯会扯皮的大臣天天给父皇张罗着选秀呢。”
皇帝瞪她一眼,她又快速缩回去了。
“弦歌,那日的那个宫女是别人派来的,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她们还造谣说你有一个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天天查这些破事,注意着各方的动静,还见不到你。”
“呵,孩子啊,我好像确实有一个孩子,在哪呢?我记得是个漂亮的小丫头,长得跟她娘一模一样。”
皇帝指着晏珏讨好地笑着,活像一个狗腿子,全然没有一国之君的风仪:“在那呢,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晏珏:“……”
皇帝大手一挥,又让上了一桌吃食上来,周围闲杂人等都被摒退。
言弦歌瞥他一眼,问道:“你们两个布这么个局,又大张旗鼓地把祁栕派去晋中搜言氏祖宅,连我都瞒过去了,现在查出什么来了?”
皇帝在他的嘴角快速地亲了下,一脸餍足,拿了个小碟开始剥瓜子:“那几个人是一伙的,幕后主使可能是南部的人。”
晏珏坐在侍卫刚端来的椅子上,神情一怔,道:“南部?”
皇帝点点头:“未知虚假,只是可能,那个叫白昙的招供说线人说话像是外地的口音,又提及要带她去南部,不是西郡不是东野,这应该不是巧合。”
晏珏好奇道:“线人,孩子的父亲?”
“总有一天,朕要把你发配到西北。”皇帝眯眼。
“唔,记着让卫清安也来。”
皇帝哼了一声,接着道:“京城这些时日有动作的不少,但幕后的人一直没动,如果说只是为了离间我和弦歌,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
晏珏沉吟了会,道:“父皇,你为何属意我做储君?”
皇帝道:“不是我想,是你爹爹想,再者说,我不传位给你难道还要传给那些乱臣贼子吗,打着皇家的名头干尽蠢事,尽给晏氏丢脸。”
晏珏道:“这就对了,父皇因为爹爹想立我为储,自然也会因爹爹想要废了我,父皇春秋鼎盛,何愁没有子嗣,我的价值自然就不在了。届时后宫大选,进去的是什么人就不是能轻易控制的,安插人手又有何难?就算父皇即刻诞下子嗣,皇嗣也尚且年幼,对那把椅子虎视眈眈的众人又岂会放过这大好时机,这是有继位资格的皇室子弟的机会,也是外域浑水摸鱼的机会。”
言弦歌接过皇帝剥好的一捧瓜子,道:“阿珏是觉得这是嫁祸吗?”
晏珏点头:“南部向来混乱,各家自己的事都理不清,钟离王虽说崇扬中原文化,但谁不知他行事还是依着钟离的典法。好巧不巧,白昙芍杉在皇宫伪装了多年,就选在除夕刺杀后动手,正逢动手之际就双双暴露,在牢里关了那么多天也没哪方来探一探,还给我们留了白昙的家人来做威胁,依我看,这倒更像是希望我们早日查出所谓的真相,好转移注意到南部。”
言弦歌笑意淡了些:“阿珏,风院长常教你不要意气用事,你说这话可有证据?翰院有个学生不是钟离来的吗,你碰见的那个白衣人也是钟离的吧?他们近年来小动作可是不断,是不是都要摆到你面前了你才觉得这是真相?”
晏珏抿嘴,低声道:“我觉得那人不是钟离的,他是大晏人。”
“大晏人就不能去投奔钟离了?这些年我怎么教你的,为君者当时时沉着冷静,不为外物所扰,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就让你心绪大乱了?”言弦歌很少冷着脸,但一旦脾气上来了就谁也拦不住,一般这脾气是对着皇帝发的,少有的几次是对晏珏,那几次也是关乎到国之根本的问题,为别的人或事训斥她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是第一次,可见他有多生气。
晏珏垂眸看着地:“爹爹说他是钟离人不也没有证据吗?我们都是凭借猜测,安知珏的便是错的?若是我们一味将注意力转到南部,幕后人却是从东部、西部乃至北部来的,我们岂非会措手不及?”
言弦歌冷着脸正要说什么,皇帝伸手揽住他,轻轻捏了捏他的脖颈以示安抚,继而看向晏珏:“现在不是那人是南部人还是钟离人的问题,你为何屡屡放过那人朕也不想知道,不过你若是想做大晏未来的皇帝,就拿出跟这个位置相配的头脑和手段来,心慈手软,妇人之仁,你现在比之晏纪渊还不如。”
皇帝说完就带着言弦歌回宫了,弦歌殿下失宠的谣言不攻自破。
晏珏仍是日日待在府里,冰雪融化,初春日渐天暖,晏阳各种花次第开放,后花园树上新增了一窝小雀,每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她就每天清晨搬张椅子到树下去看,小雀嫩黄的喙颜色渐渐加深,晏珏神色一日胜似一日的轻松欢快。
慕流云来公主府时,看到的就是一张苍白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微皱眉,旋即舒展,笑着问:“近日可是有什么打算,怎的日日守在府里?晏阳的花不见你开得都不娇艳了。”
晏珏侧过头看着他笑,眼底一片青黑。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心疼道:“怎么了?这几日都没睡好?还是被陛下骂了同陛下置气?那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晏珏摇摇头,抬头看着在树间跳跃的小雀,道:“几日后的祭天父皇命我同去,左右相一同监国,届时祁栕护卫京畿,肖副统领和靖远军随侍圣驾,太后应该会带着安诚侯一家去,你也同去,看着卫清安,绝对不能让太后找到机会,既然卫清安那我们走不通,他们也别想走通,我们改换卫河那边下手。”
慕流云先是一怔,随后笑道:“好。”
“明日你跟我去趟左相府。我听说左相府的小姐病了好些时日,我们带些礼品去探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