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纪淮想要把玉佩拿开还给晏珏,对上儿子泪汪汪的大眼睛,终究还是心软了,他用脸碰了碰婴孩的额头,心中略有一分涩意。
皇家这一辈里只这一个孩子,却是个生母出身卑微且早逝的,他若出生在别的王府,应是早就被金尊玉贵的宠着,何至于如今见了块质地上好的玉就稀奇成这副样子。
晏珏看着婴孩,突然问道:“他叫什么?”
“单名一个论字。”晏纪淮理了理婴孩的衣服,神情洋溢着浓浓的疼爱,“是我给取的,望他知是非,明事理,不行不义之事,不受无端之苦。”
“怎不见世子妃?”
“她回秦家了。”
“原来是这样。”她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四周,“我听闻二哥哥前几日随府兵一起去剿匪了,大哥哥怎么没去?”
“我不通武艺,去了作甚。”晏纪淮淡淡回道。
“咦,高祖马上出身,王伯也武艺超群,怎么不请人教一教大哥哥?我们晏家的男儿怎可不通武艺,大哥哥莫急,待我同王伯说上一说,定会改变王伯的主意!”
他皱了眉,厌烦地看着她:“你们来这到底是干什么的?”
她眨了眨眼:“大哥哥方才没听阿珏说吗?是来看小侄儿的呀?”
晏纪淮眼中泛上冷意,嘲讽地看向卫清安:“卫小将军入京不过一年,竟也成了这班人的走狗,真是令人心寒!”
卫清安道:“只许淮世子能屈能伸,就不许我等有所改变么?”
“你!”他横眉竖眼,正想放下孩子腾出手。
行动到一半,晏珏道:“大哥哥别急呀,需记住你可是不会武的。”
他脸色铁青。
“府中早有各方暗探,有些事查不清,别的查起来倒也有迹可循,只是麻烦了些,若有人能将这告知想要知晓的人,怕是能省不少事。”
晏珏边说,边轻轻地碰了碰婴孩长而卷曲的睫毛,婴孩下意识颤了颤,躲开后对她咧嘴一笑,他笑得干净无比,不带一丝的做作。晏珏看得有些怔然,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许久以前尚且年幼的自己。
她回过神,笑道:“府上倒是比我上次来清净了许多,只是阿论身边怕是不太干净,真是可惜了。”
晏纪淮脸色更加难看:“你什么意思?”
“阿珏愚钝,并无他意,也不敢妄动的,大哥哥尽可放心。只是次次来都见不到王妃和世子妃,有些好奇,故而有所猜测,不敢言属实与否,大哥哥觉得呢?”
“我怎知。”
她笑了笑,没有答话。
“你不是什么都知晓么,还来这做什么?”晏纪淮抱着孩子进了屋。
她转身跟了上去:“大哥哥走什么?屋里没有外面舒适的。”
晏纪淮将孩子交给乳母抱走,顾自去了庭院。
他望着天发了一会呆,才慢慢地说道:“王府东边有片林子,里面关了许多的猛兽,我从来不敢去,只儿时见过一次,也不知如今那里怎样了?”
“猛兽未开智,只知杀戮,定然早就互相杀死了。”晏珏道。
“是吗?”他沉默了会,“我还记得里面曾养过一只猴子,长得十分瘦小,最喜攀爬,时常从虎口夺食,我观它胆大,便日日去看它,同它玩耍。有一日被不小心抓伤,养了两日,再去时,才知它被母妃命人打死了,后来里面再没养过猴子。直到阿礼八岁那年,他说想看看猴子长什么样,父王就从各地搜罗了各式各样的养在里边。”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应该很热闹吧,毕竟那里从不缺活物。”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从前的事,最后叹了句:“我是真的不明白,一个刚满周岁的孩童能构成什么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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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出王府,迎面有一队人马飞快赶到,将宁王府团团围住。
为首的那员小将见了他们,眼睛一亮,策马过来,下马朝晏珏行了一礼,随后一揽卫清安的脖子,大笑道:“可算回来了。”
晏珏看了半响,才说道:“他还要回去的。”
江笙一僵,看向卫清安,他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江笙拉长了脸,一掌将他打开:“不欲与你为伍。”
随后腆着脸追在晏珏身后问:“公主殿下,卫平宁何时能回西北?解州的兄弟们还都等着他回去!”
“你一容州的校尉,同解州勾结,还妄图插手朝中调度之事,意欲何为,想造反吗?”晏珏不由分说地就将帽子扣上。
“卫清安该去哪,我父皇心中自有衡量,还是说,你比父皇还英明神武,能调度他的将军?”
江笙玩笑的神情一收,肃穆着脸,拱手道:“微臣不敢。”
“本公主看你们什么都敢才是!”她撇下一句,转身离开。
江笙在原地端着姿势,见她走得已经看不见身影,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回头见卫清安若有所思,一脚踹了过去:“我要你这样的兄弟有何用?见死不救,只会在一旁看我好戏,我头没了你有什么好处?少了一个竞争元帅之位的有力对手吗?好你个卫平宁,是我错看你了,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个见色忘友的小人!”
卫清安快速格挡,踢开他的腿:“别闹,没有战事哪来的元帅。你看,她是不是对我有点意思?”
江笙狐疑:“什么有点意思?你们莫非还没互通心意?亏我见你们打情骂俏的,还以为你们立地就要成亲入洞房。难道人小公主根本就看不上你,只是想和你玩玩?”
“不是,她不是这样的人。”卫清安道,“只是她另有婚约,我也不知她心意。”
江笙将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瞪得浑圆,显然被好友的话惊掉了下巴,他结巴了许久,才说出顺溜的一句话:“不是……你们俩……”
他指着晏珏离去的方向:“她另有婚约?”
卫清安点头。
“你插足别人的婚事,勾搭有夫之妇?”
“那人家中不太平,已有退婚之意。”卫清安看了他一眼,不满意他的说法。
江笙叫道:“那人是谁?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
看了看四周时不时朝这边瞄上几眼的军士,卫清安将人拉走,寻了个无人之处将事情如实托出,说完之后,许是终于有人能真正做他的听众,他心中也轻松了两分。
“我也不知我这样算不算道德有碍,本来没下决心的,只是他实在不合适,我观他们,似乎也并无走下去的想法。陛下……”他停了下,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羞赧,“陛下似乎也是同意的。”
江笙已觉三观尽毁,整个人如走在云端,脑子发飘。他伸手在空中抓了几下,才抓到卫清安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