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午间烈日,心宜同心欢在兰香楼消磨了近两个时辰,店里的伙计还特意端来几份精美吃食,心宜挑了几块点心包好,放在袖中准备带给福娘,午饭同心欢一起也就在此一并解决了,紫鹃姐像是故意留给她们空间,在兰香楼看完这个挑那个,倒置到心宜吃完饭准备走了,都还没弄完的样子。
下楼走过柜前时,那胖胖的伙计听到声响,立马将手上的帐册一丢,满面堆笑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向心欢同心宜迎来。
心欢从袖间随手一掏出,拿出锭银子直接砸向他脚下,他顿住脚步向地下看了一眼,立马弯腰拾起,笑的更是鼻眼皱一块去了,腰弯的更低几份。
不待心宜反应过来,心欢拉着心宜,目不斜视的高昂着头不屑的从他面前走过,直到走出门外,心宜忍不住向内望了望,他仍旧一幅欣喜感恩戴德的样子,恭敬的微垂首立在那里,见心宜投来的目光,满面的笑容更深分,腰又略弯了弯。
“欢儿,你这样太过分了吧,”心宜皱皱眉,收回目光。
心欢撇嘴,“我要是不给他扔一锭银子,他们背后才会说我很过分了,”心欢抬头见心宜不太开心,弯了弯唇角,拉拉心宜的衣袖,“姐姐,我知道了,下次不这样了。”
心宜拍拍心欢的脸蛋,“人人平等,他们生活也都不容易。”
心欢点点头,“姐姐,坐马车回去吧,我送你。”
心宜摇摇头,指了指天空,强极必弱,连续这么久太阳大的眼睛都睁不开,今日终撑不住在午后就暗下去了,“又没有太阳了,我正好再四处转转,紫鹃姐还在里面,你陪了我一下午,别让紫鹃姐再久待,快点回去。”
心欢见心宜态度坚持也就不再坚持,也确实让紫鹃姐等的太久了点。
回到田庄时天空已经暗黑,厚厚的云层压在头顶上,闷热的空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们终于到了,马上就要下暴雨了,”君木望了望天空,将手中包着的东西递给心宜。
“什么?”心宜接过找开,是几串糖葫芦,碎的糖渣都已经融了渗出来,黏黏的粘在一起,“你居然还记得,”虽然天气已经很热,但仍挡不住心宜心中溅起的热度。
君木点点头,灿烂的一笑,心宜只觉暗沉的天地也顿时明亮起来。
刚刚出了兰香楼,心宜就直奔北城在路边的一个茶摊上找到君木,见面君木就一幅不耐烦,心宜刚准备解释两句,但还未开口,他就啪啪的数落一大通,催着快点走,要下雨之类的,心宜虽然都明白是对的,但就是气结,一路上也就懒得再同他说话,只闷头赶路。
“你不进去么?马上要下雨了,”心宜也把所有的不快都抛却了,望了望越了越低沉的天空。
“我出来一整天了,家母在家会担心的,我要赶回去了,”君木笑着摇摇头,崔促着心宜,“你快点进去吧,福娘应该也等着急了。”
心宜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目送君木转身离去,片刻也快步回院子。
福娘正在前院的廊边张望,见心宜回来,欣喜的迎上来,“燕儿,你可算回来了,我就怕你们走半道给暴雨耽下了,阿君了?”说着看了看天空,又向心宜身后看了看。
心宜拉着福娘,笑道,“让福娘操心了,他送我到门口,怕家母担心也就回去了。”
福娘点点头,同心宜一起进屋。
天上的云层沉啊沉,至到快晚间时还没有下下来,到是狂起了大风,这样的天气没法在院廊前乘凉了。
心宜同福娘一起坐在临窗的小榻上,桌案上的豆灯将屋内映得影影卓卓,福娘手上麻利的打着络子,风吹的外面木廊吱吱作响,福娘带着感叹的口吻说道,“阿君是个好孩子,就是家贫了些,肩上的负担重,日子会不好过。”
心宜剪剪桌案上的豆亮,跳跃的光影顿时明亮些许,“日子只在过的舒心与否,与贫富又没多大关系,”心宜不屑的撇嘴,也取过一条绳线,心不在焉的在指间学着福娘模样摆弄起来。
福娘停下手中的活,“虽然话是这么说,也是这个理,但真正过起日子来却又真不是这么回事。”
心宜轻笑,眨了眨眼睛好奇的望向福娘,“那福娘觉得过日子应该是怎么回事?”
福娘微微沉吟,“衣食住行不忧,活着不失乐趣。”
心宜侧头,“很简单啊”。
“也不简单,”福娘继续着手上的活,“要做起来会很不容易的。”
心宜想了想仍忍不住问出,“比如?”
“比如?”福娘重复着,带着疼爱温和的望了心宜一眼,“再喜欢的人,都容易在过日子中将之前许多的欢喜给磨灭掉,都会为柴米油盐而争吵,贫困疾病,包括家人都会让原本就沉重的担子变得更加沉重,从而将日子中应有的乐趣也都磨灭完。”
心宜愣了愣了,应该是有些惊讶,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这番话放在自己千年后的前生,可就是妥妥的婚后过日子精辟感悟的经典总结,万万没想到千年前的古人们也就早就有这样的认知了。
福娘望望晕暗灯光下心宜呆愣的神情,“你不相信?”
片刻,心宜才从这种震惊中醒过来,迟缓的摇了摇头,“没有,”却又依旧不甘心的问道,“福娘为何如此感悟?”
“看来,你并不信,”福娘笑着悠悠叹口气,“当年我娘也是这样告诉我的,”福娘抬目望了心宜一眼,“我也同你一样,不信,不过最后我在过日子中终于不得不信了。”
心宜迟疑一下,继续问道,“福娘你不是说很喜欢这片田庄么,舍不得所以才会再回来?”
福娘唇角微弯,晒得黝黑的脸上遍布着满满的皱纹,眼角及唇边的褶皱在昏暗的豆光下更是呈着沟壑,心宜从来没有问过福娘的年龄,但却猜测的到,她应该比洛姑同公主小很多但却也老很多。
“因为是失去了才会有不舍得,若不是那场暴雨将这里一切都冲毁掉,现在的我指不定过的怎样天怨人恨了,”福娘语态平和,目光骤亮,更像是对自己过往的一种打趣。
窗榻外突然惊雷伴着闪电,室内跟着惊然一亮,案桌上的豆灯也惊吓着左右大摇摆,跳跃出忽明忽暗的光影,倾盆的大雨哗的一声泼向地面,廊前门窗砸得啪啪直响,窗榻边的细缝处也毫不放过,丝丝雨水趁机而入顺着墙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