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燕齐议和之后,据协定,边境原本设立的榷场重又开放起来。燕国地处北方,物产丰富,畜牧业发达。原材料与羊、马、骆驼等不断输入齐朝,齐朝的铁器、瓷器、丝绸、茶叶、稻米等则不断输入燕国。
后燕占地颇大,相对来说大明府正是靠近五处榷场中的一处。
议和之后虽然两国边境之间依旧是有些或大或小的摩擦,但两方高层都是尽量将其压制下来,离边境稍远一点的地方日子总归算是太平的,日子久了,由于通商的缘故,也愈发繁荣富裕。垂发的小孩只知学习鼓乐舞蹈,两鬓斑白的老人也不知战争。
有古语载,“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便是人文社会贴切的写照。
大明府不愧是后燕帝国南庭的大型城市之一,人气极为盛况,虽然现在是炎炎烈日,可大街之上,人流依然汹涌。
或许是由于苏祁的陪伴,出了叶府之后,青鲤变得活泼了许多,小女孩的天性便是如此,遇见所喜之事,烦恼便抛诸脑后了,拉着无奈的苏祁,不断的在各处摊贩前乱窜。少女轻灵的娇笑声,让得处在炎热暴晒之下的街道,清凉了几分。
而那街道的另一头,画风却是陡然一变,
“让开让开!敢挡老子路,找死不成?!”
“八哥,咱许久未曾下山,这些刁民可是忘记了咱的威风!”
“此番回去,须是要掳几个女人泄泄火才行……”
烈阳之下,几个络腮胡的大汉宛如凶神,模样颇为狠厉,人流涌动,这几人却是并排而走,丝毫没有避让行人的意思,跋扈至极。
“八哥你看!”
“臭小子咋呼啥?!吓老子一个激灵”,为首一刀疤脸的男人明显很是不满,训斥道。
“八哥,小的知罪”,猥琐男人讪讪一笑,指了指路边小摊弯腰试物的妙龄少女,目光却是颇为放肆,“八哥您看,择不如撞,那小妞长的颇为俊俏,身段也是数一数二的,小的斗胆提议,不如……”,这最后几个字,明显带着奸笑,众人略一怔,循指看去,略一打量,不禁惊为天人,想来也有许久未见过美人的缘故,当下也是恻恻一笑,显然也很是赞同。
“林翙,那‘七分醉’……可曾带着?”八哥一挑眉,问道。
“那是自然”,还是先前那个猥琐男,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粉末,递予八哥,想来这就是那所谓的“七分醉”。
这粉末之所以有这名号,并非与酒场中的“一杯醉”有联系,这乃是一种迷药,称之为“醉”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将那粉末拍于少女肩膀,不消半刻,定然如醉酒一般,神志皆无却又不胡言乱语,仿佛坠入天上人间,若不是原料极难获得,依这几人的脾性,改头换面,开个烟馆也是未尝不可。
八哥接过那药包,颠了颠,却是一巴掌拍在那林翙的头上,“你小子又给老子偷吃,也不怕死在这药上!”这七分醉极为容易上瘾,故而山寨大当家明令禁止手下服用,一旦被发觉,可是真要杀头的!
而这林翙显然是八哥的心腹,训斥一番也没有再追究的意思,“你这臭小子给老子记住了,若是下次再让老子发现,不用大哥动手,老子就把你给废了!”
“八哥,小的知罪,小的这就动手,把这女人给绑了给您泄泄火,决然不会留半点痕迹。”林翙忙道。
闻言,八哥的面色才是稍微缓和了一些,唔了一声,不再说话。
林翙如获大释,接过拋来的药包就这般隐入人流……
这林翙虽如此唤名,却是众人中颜值颇高的一位,好歹他也曾是流窜于两道数州的采花大盗,因得罪了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被人追杀至此,这才投了黑龙寨安身,消停了几年后,又开始重操旧业,这用掉的“七分醉”便是祸害了好几个黄花大闺女,近日更是有一大户人家的名叫梧桐的婢女,迷恋于自己假拖的游侠身份,想来不日便是会为之擒获。
不愧为采花贼,这般易容之术已是出神入化,一眨眼的功夫,便是化作了一俊俏的游侠,这般速度即便是苏祁也比之不上。
游侠佩剑,走路的一股飘逸之感倒是拿捏的极好,装作无意,就这般撞上了青鲤,青鲤柔弱,几欲被其撞倒,
“大事已成!”
游侠心中阴恻恻一笑,手掌裹上药粉,便欲将其扶住。
说时迟,那时快,未及那魔爪碰到青鲤肩头,只见一个黑影闪过,游侠眼前一花,便是被踹出了老远,
“你大爷的,谁敢踹老子!”
平地起惊雷,陡然间,这一方空间皆是寂静无声,甚至毫针落地都清晰可闻。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
“这是哪里的游侠,言辞这般粗鄙。”
“想来是生活所迫,失了教养罢。”
“这般俊俏的模样,还真是可惜了。”
……
所谓的评头论足如刀尖划过心头,采花贼本就是见不得光的营生,这般引人注目却是使得游侠颇为惊惧,惊则气乱,一时间,也是乱了方寸。
这胆小的游侠仿佛做错事的孩童,只敢偷偷抬眼,其实路人看来只是言辞粗俗了些,并无太大罪过,可惜的是这游侠只是自己吓自己,着实可怜。
这一抬眼不要紧,这胆小游侠望着眼前怀抱美人的陌生男子,这才想起方才发生的事,不禁怒火中烧,掏出宝剑,便欲砍人。
青鲤若胆小的雏鸡,隐于苏祁身下,正是幸福已极之时,这明晃晃的宝剑闪着金光,却是使得她万般惊恐,
“公子小心!”
语罢,这瘦弱的小姑娘竟是打算推开苏祁,自己迎上去!
游侠一怔,显然未曾想这偷袭之人如此没胆,竟是将这等美女拱手送人,不禁耻笑道,
“原来只是个不入流的胆小之辈,只要给本侠叩三次首,这女子本侠自会好生照料!”
嘴上不饶人,手下速度倒是不慢,游侠剑锋一转,却是并不指着青鲤,几欲与其擦身而过,依其所想,这傻女人只要落到自己怀中,中了那七分醉,以他的口才,编造一个自家女人红杏出墙的辛酸故事便是大事可成。
想法极为不错,这般幻想却是是他手下却是终究慢了几分,这电光石火之间,苏祁皱着眉头,已然将青鲤再次拉入怀中,顺势欺身而进,扬起一脚便是将这恶心人的玩意再度踹飞,摔了个大大的狗吃屎。
“卧槽,你怕是疯了!”
游侠受此大辱,自然极为恼怒,一时间竟是口不择言,粗俗至极,
“躲在一个女人身后算什么本事,有胆量我们单挑!”
在他看来,苏祁也仅仅是个窝囊废罢了,若非占的偷袭的便宜,自己决然不会败的如此凄惨,而且,凭自己多年浪迹江湖的本事,要是让他相信,连一个看起来满打满算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都打不过,可是极为困难的,因此,这才下了吃了两次亏,仍然不死心的在外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决定。
“哦?”苏祁虽说踹了人两脚,可这才是第一次开口,阴恻恻一笑,“既然拔剑,就要有赴死的觉悟,你准备好了?”
游侠一咬牙,仿佛鼓了鼓劲,“怎的如此废话,看剑!”
宝剑挥舞,虎虎生风,宛若暴风骤雨,苏祁饶有兴致的打量,游侠所舞之剑,并非杂乱无章,竟是有几分峨眉剑法的意味,当下玩味一笑,气机注于衣袖,刹那间宛如精钢,
“锵锵锵!”
二者短暂相碰,闪电般的接触又沾之即退,苏祁表情不变,甚至于嘴角那抹浅笑都未曾失去,反观这游侠,嘴角抽动,剑尖不住地乱颤,虎口俨然血肉模糊,仿佛被强力强行震裂,不禁心中大骇,这般怪力,即便是八哥都比之不上啊。
“这小子何等怪力,竟敢以血肉之躯硬抗刀剑?”
“这般人物,即便是叶家叶云鹗都能一战吧?”
“切,叶少实力通天,岂是忘记了那京官?这等功绩岂是这种人所能比拟的?”
“说的是啊。”
……
游侠暗忖,此人点子太硬,以自己之力是万万不能敌的,须是要将八哥请来方能雪今日仇怨,话说输人不输阵,他啐了口唾沫,沉声道,
“小子,可敢报上名来?”
“兖州司徒祁,有何指教?”
“今日本侠拉肚子,这才有所脱力,你若是真有胆量,可敢约战?本侠可有有千军万马,若是敢去,本侠今日便是能够服软。”游侠冷笑道。
拦下了将要出言劝阻的青鲤,在游侠那几欲鄙夷的目光中,苏祁玩味道,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