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关,百官都领假回去休息了。萧延来后宫的次数也多起来了。
落落和太后喝茶的时候,也经常看到萧延的身影。
落落忙着准备过年各宫的物质,处理后宫事务,便也没有关心萧延每晚留宿哪一宫。
每日嫔妃们来请安的时候,也没有听说谁侍寝。
落落便有些奇怪了,但是事情一多,便也就将这件事情放到脑后了。她不在乎。
她是太后的人也就不在乎有谁受宠。毕竟后宫宠爱,又有多少出自真心,大多数不过是,家族利益的博弈。
年前一周,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古往今来,过年都是大事。
一些宫中当差的人也得到萧延的批准,可以有三天时间与家人团聚。
宫中冷清了不少。
高院红墙,倒像是一个金丝笼。
傍晚的时候,苏落坐在妆台前,翠翠替她取下头上繁复的发钗,黑发如瀑,自然的垂落下来。
“翠翠,去把我的琴拿来。”
“是。”
翠翠拿来了苏落的桐木琴。
“许久没有弹琴了。”
翠翠是从小就明白自家小姐的性子,作为奴婢自然知道不该多话。
此时翠翠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
苏落的琴声悠悠响起,她想起了从前。
此时,萧延刚刚走到牡丹宫外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
他挥手阻止了翠翠出声,轻轻走到她面前。
此时苏落已经发现来人,却没有停下的打算。
一曲终了。苏落站起,行礼。
还未跪下,便被生生拉住了。
“陛下,可喜欢我的琴声?”落落心情不错。
“自然。”萧延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朕把过年的宫中家宴提前了,朕和母后,轩亲王...”萧延在这里顿了顿,特别去留意了一下落落的表情,见她脸上十分平静,只是淡淡的嗯了一下,倒也没有说什么,便觉得放心了,然后他继续说道,“如此,你便可以早些归家。”
听到这句话,落落抬头,盯着面前男子宠溺的笑,有些不敢相信。
随即觉得自己有些失仪,垂下头,轻轻的嗯了一下。
“好啦,朕走啦。”萧延突然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却停在半空,迅速收回手。
敏感如落落,自然感受到,萧延的动作。
萧延见她没有反应,知道她有些不知所措,也没有怪她失了礼仪没有恭送他,只是转身,准备离去。
“陛下,天色晚了,露寒深重,留下吧。”
落落眼中是萧延看不懂的认真。
萧延反而吃了一惊。
转身看着她,萧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个女人了。
她的心思到底是利用他稳固家族的利益?
如今,她是准备献身于他?
萧延暗暗嘲笑自己的深情。
但他还是留下了。也许是那个女人于他,便是一种天生的蛊惑。
两人合衣躺下,一张床,却是无言的一夜。
倒是太后听说这件事情十分高兴。若是苏落生下萧延的第一子,这天下,终究是没有第二姓与苏家抗衡了。
那么天下便是她囊中之物了。
落落睡得不踏实,很早就醒了。听到身旁萧延有些沉重的呼吸,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却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
原来身居高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落落开始心痛起眼前的男子来。
落落突然往他身边靠了靠。
萧延并没有睡着,只是合眼休息,被落落突然的举动惊到了,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她温热的身子靠在他的怀里,突然一瞬间感到了踏实。
落落有些贪念这个怀抱,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家族荣光。
苏父苏母一夫一妻,苏父有治国之才,苏母却是能文能武。苏家一直都是骄傲和令人羡慕的存在。
她作为苏家的长女,八岁便师从玉影派掌门,五年便得师傅真传,一身武艺便是那时便成就的。琴棋书画,更是不在话下。
她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走上进宫这条路。
她从未想过要隐瞒她对萧晚的感情,但奈何她如此的表达,他却好像看不见一样,他的逃避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他亲手把她年少的期待全都消磨殆尽。
她眼角有一滴泪悄悄落下,她并未察觉。
他伸手替她抚去泪水,将她搂在怀里。
落落有些累了,天色还早,在他的温暖下沉沉睡去。
这一觉,有些长。
醒来的时候,萧延已经悄悄离开了。落落觉得有些恍惚,这一切仿佛梦一样,似乎并没有发生过一样,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家宴的时候萧晚去了南疆并没有出现。
落落心里有些失落,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一场家宴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
过年前一天。
各家各户都送了自家小姐来给太后拜年,希望太后皇上看上哪家乖巧的小姐,帮助这家稳固地位。
太后宫中也是其乐融融。
因着太后宫中太过于热闹,落落一向不适太过热闹的环境,送了一份厚礼,聊了半晌,便回宫了。
快到牡丹宫门口的时候,落落就看到阿夏等在那里,还有一辆给她准备好的马车。
“奴才参加娘娘。”
“免礼。”
“有什么事情吗?”
“陛下已经安排妥当,娘娘只需要换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奴才便可以带着娘娘出宫了。”
“劳烦稍等片刻。”
落落让翠翠取出库房中准备好的给家人的礼物,然后自己到寝宫去换上出宫的衣服。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召阿夏到正殿。
“那么陛下一般都怎么过年呢?”
阿夏觉得主子的话有些突然,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怠慢,实话实说。
“陛下没有安排,也许就是在太清宫。娘娘快去换衣服吧,别误了时辰,陛下自己不方便出宫,便委托奴才帮忙送娘娘出去。”
“嗯。”
阿夏看到礼物都装得差不多了,也看到一个身披黑衣的女子上了马车,知道这件事情不宜声张,便是一声不吭的驾着马车走了。
有了萧延的允许,马车一路顺行无阻的到了苏府。苏府的管家迎上来。阿夏呆呆的看着,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娘娘的丫鬟翠翠。
阿夏有些惊讶,但是不好打扰这一团和气的氛围。
这一年最后一天,天色暗了下来,萧延迎接了各个前来祝福的人,有些累了。萧延从太后那里回到了太清宫中,为自己备了一壶酒。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受。从他成为皇帝以来他就明白了孤家寡人的含义,他从来都是孤独的,这便是高处不胜寒了吧。
萧延自嘲的笑笑,摊开那副看了无数次的画卷。
突然,一张和画上女子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萧延以为自己酒醉了。摆了摆头。眼前的女子却没有消失。
“臣妾参见皇上。陛下好兴致,臣妾陪陛下饮一杯可好?”落落莞尔一笑,微微福身,行了行礼。
“落落不是应该在苏府?”萧延吃惊的抬头。
“翠翠去了。”
“那你...”
落落没有说什么,走上前准备接过萧延手中的酒杯,目光却落到萧延桌上铺开的画卷。
画上的女子她瞧着眼熟。
落落看着画卷出了神,萧延反而有些尴尬,他伸手将画卷卷好,放到锦盒中。
“这是哪家女子有如此的好福气,陛下居然恋恋不忘?”落落嘲笑自己的心软,又有些感慨面前这个帝王,让天下人敢怒不敢言竟然如此的深情。
“若我说是你呢?”萧延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落落看着眼前的男子有些陌生的感觉。她看不透他的心思。
他到底是真心喜欢她的?还是利用她?
“陛下…”
“落落,我没有动苏家的心思。”
萧延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
“林太后不是我的生母,我和萧晚的生母是先皇后。太后的心思一直都在天下却不在先帝身上。母后却一直想着先帝,她因为妒忌下毒害死了先帝的宠妃婉妃娘娘。但是却不知道婉妃肚子里已经有孩子。父王一怒之下将她禁足在宫中。不久母后就郁郁而终,也许父皇是想着母后的,他也没有再立过皇后。我和萧晚便交给母妃抚养,也就是林太后。这件事情本来与太后也没有关系,只是太后一直介意她不是我和萧晚的生母。”
“落落,先帝心中接替他的人不应是我,但是我,我又何曾想过要坐上这个位置。可是十三弟绝非明君。丽妃手段残忍,哪里是父皇能够看清的。况且,丽妃和北疆的人,纠缠不清,我又如何能忍心看着大权旁落在别国的手中,国兴,百姓兴,国亡,百姓苦。”
“落落,我是不是今晚话太多了,罢了,我送你回宫…”
苏落有些吃惊,她从来想过这个看似深沉的男人居然心思如此简单,也从未想过他会把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坦然的讲给她。
“臣妾…”
“今夜没有其他人,喊我阿延好吗?”
萧延有些凄凉的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个幅度。
“阿延…”
萧延听到她的声音触不及防的抱住了她,她没有挣开这个怀抱。
萧延抱着她在太清宫休息了一晚,落落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懊恼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却发现自己依旧在那个怀抱中。
她的身子抖了抖。
对上萧延的目光,落落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落落,我会对你好的。”
落落眼中却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皇帝,三妻四妾便是平常,怎么会懂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
落落并不反驳,只是不相信罢了。
萧延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着急解释。只是轻轻起身,让太监宫女布了早膳,却转身亲自伺候她起床,为她梳发髻。
瑰丽的华服,金色的凤钗,在她身上却不落窠臼。没有那种寻常女子的俗气感。
看着她的脸庞,萧延竟然一时呆住了。
落落无所谓的笑笑,默默起身。
用早膳的时候,萧延递给落落一个锦盒,落落好奇的打开,一幅字,一生一世一双人,落款萧延。
“君子一言九鼎。朕是一国之君,定不会食言。”
“陛下,臣妾…”
“朕不求你现在喜欢上朕,但是朕是你的夫君,希望朕可以成为你的天。”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有些异样的感觉,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可惜,他是谋权的人,她只是谋位罢了,不管前路如何,她会帮衬这个男子,若是他的心思是为了天下百姓,她和苏家,便是和他一路的人。
但是如果这是权宜之计,拖住苏家,然后让他对太后动手,那么,她和苏家,甚至太后,都会为她一时的儿女情长买单。这种错误,她绝不允许自己犯。
她轻轻的放下那幅字,“陛下多虑了,臣妾和父亲定当为陛下尽心尽力,臣妾会为陛下打理好后宫的。何况,谁家女儿后宫得势,才能安前朝人心啊。”
言罢,她转身离开。她怕,他一转身就能看到她眼中的泪,她要忍住,她不能让他知道,她差一点就相信了。
哪个女子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惜感情是一种羁绊,她的背后是苏家以及与苏家交好的世家满门的性命。她不能有所闪失。她求了一生的关爱,萧晚给不了,萧延又如何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