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们,让我们干杯吧!为那些古时代的受难者干杯,让每个人都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他们平静的、祝福的目光!”
于是,大家举起酒杯,默默地怀着赤诚心为纪念古时代的英雄们干杯。但是,坐在演说者身旁的一位美丽非凡的妇女突然把头依在他的胸前啜泣着,当他询问她流泪的原因时,她用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答道:
“不管怎样……我愿意在那个时代生活……和他们在一起……和他们在一起……”
一位机灵的崇拜者突然闯进著名演员库兹金娜的化妆室,疯狂地吻起库兹金娜的皮靴,女演员被他的行为惊呆了,当她清醒过来时,崇拜者和皮靴却神秘失踪了。
天才的真正智慧
——[前苏联]左琴科
库兹金娜是一位著名演员,她在这条道路上迎来了成功的时刻,观众们使劲跺脚,嗷嗷地吼,发了狂地欢呼。她的崇拜者们把鲜花朝台上扔去,喊叫着:“库兹金娜!库兹金娜!”
一个崇拜者想穿过乐队挤上台去,却被观众拦住了。他机灵非凡,转而向门上写着“闲人莫入”的房间冲去,在观众的面前消失了。
在演员化妆室里,库兹金娜坐在椅子上,心想:“啊!我期望的正是这样的成功啊!激动人心,人们变得高尚起来的原因是自己的天才所致……”
一阵敲门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谁呀,”她说,“请进。”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机灵非凡的崇拜者,他的动作是那么麻利,女演员甚至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
他跪在僵在那里的库兹金娜面前,说:“我爱……我倾倒……”他捡起扔在地上的一只皮靴就一个劲儿地吻起来。
“对不起,”女演员说,“那只皮靴不是我的,那是滑稽老太婆的……这才是我的。”
崇拜者立刻抓起女演员的皮靴……他简直太疯狂了。
“还有一只……”崇拜者跪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嘶哑地说,“另一只高贵的皮靴呢?”
“天哪!”女演员暗自想,“他爱我已经到了极点!”她于是把另一只皮靴也递给他,怯生生地说:
“在这儿……那儿是我的束腰带……”
崇拜者是如此激动,他抓起靴子和束腰带,非常庄重地把它们贴在自己的胸前。
库兹金娜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想:
“天哪!天才的力量是多么惊人呀!它使人的感情无可抑制……成功了!我是多么成功啊!崇拜者们闯到后台来,吻我的靴子……多么幸福,多么光荣!”
她越想越激动,她膨胀的心在神游,她闭上眼睛享受着那美好感觉。
“库兹金娜!”导演喊了起来,“上场!”
女演员猛地清醒过来,她睁开了眼睛,但却发现崇拜者和皮靴都不翼而飞了。
后来才查清楚:除了皮靴和束腰带以外,化妆室还丢失了一盒化妆品和一束假发。滑稽老太婆的一只皮靴也不见了。那个可怕的崇拜者没有发现扶手椅底下的另一只,否则它也会消失的。
助理牧师琼斯先生因不知道如何从所拜访的人家里告辞,而在一个朋友家度过了他的六个星期的休假。随着最后一天假期的到来,琼斯先生走完了他一生的旅途。
琼斯先生的悲惨命运
——[英国]毛姆
我这里要说的是有些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因为我们非常有自制力,而我说的有些人是在拜访别人或晚上与人聊天的时候,总觉得告辞是一件难之又难的事。时间在主客之间的闲谈中一分一分地逝去,到了拜访者觉得自己真的该走的时候了,他站起来吞吞吐吐地说:“嗯,我想我……”紧接着主人就说:“噢,你这就要走吗?时间真的还早哩!”于是拜访者便有些尴尬,拿不定主意,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于是接踵而来的便是难堪。
在我所知的这类事情中,我可怜的朋友梅尔帕梅纽斯·琼斯先生的遭遇可算是最悲惨的例子。他是一个助理牧师,一个非常惹人喜爱的年轻人,才二十三岁。他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从所拜访的人家里脱身。他是个忠厚老实的人,让他说谎是万万做不到的,同时他又是那么规矩,从不愿失礼。在他放暑假的第一天下午,他去他的一个朋友家拜访。他有六个星期的休假——他没有任何事可做。他在那儿聊了一会儿天,喝了两杯茶,然后他便想告辞了,于是鼓起勇气说:
“嗯,我想我……”
“噢,别急!琼斯先生,你真不能再多呆一会儿吗?”女主人诚恳地留他再坐一会儿。
琼斯向来不会说谎,于是说:“噢,能,当然,我——可以再待一会儿。”
“那就请别走。”
琼斯留了下来,竟然喝了十一杯茶,这时,夜幕开始降临了,他再一次站起身来。
“嗯,现在,”他怯生生地说,“我想我真的……”
“不留下来吗?”女主人客气地说,“我以为你可以留下来吃晚饭的……”
“嗯,是可以的,你知道,”琼斯说,“假如……”
“那就留下来吧,我和我的丈夫都愿意与您共进晚餐。”
“好吧,”他有气无力地说,“那就留下来吧。”他颓然坐回到椅子上,十几杯茶水让他很难受。
吃晚饭时,男主人非常热情。席间,琼斯从头到尾都坐在那儿盘算着要在八点三十分告辞。主人一家都在纳闷,不知琼斯到底为何闷闷不乐,也许他有些呆头呆脑吧。
女主人想“打开他的话匣子”,于是吃完饭后就拿出照片来给他看。她把家里的所有照片全都拿了出来,那可是她珍藏了多年的照片——其中有男主人的叔叔和婶婶的照片,有女主人的哥哥和他的小儿子的照片。属那张男主人的叔叔的朋友穿着孟加拉军服的照片最有趣,男主人爷爷的同事的狗的照片是其中拍得最好的照片,还有一张是男主人在一次化装舞会上扮演魔鬼的照片。
到八点三十分的时候,琼斯已看了七十一张照片,大约还有六十张没看。琼斯站了起来。
“现在我得告辞了。”他以恳求的口吻说。
“告辞?”主人说,“刚刚八点三十分,你有什么事要去办吗?”
“没什么事。”他承认,接着又闷声闷气地说了说他将有六个星期的休假,然后苦笑了一下。
此时,主人家的宝贝儿子——那个可爱的小调皮鬼跟琼斯先生开了个小玩笑,他藏了琼斯先生的帽子,因此男主人说琼斯先生非留下来不可了,于是就请琼斯一起闲聊。男主人一边喝茶一边和琼斯聊天,于是,琼斯又一次留了下来。他时时刻刻都想果断地离去,可就是办不到。后来男主人开始厌烦琼斯了,他正话反说,用话挖苦琼斯:琼斯先生最好留下来过夜,我们可以给您提供一张临时的床铺。琼斯误解了他的本意,竟热泪盈眶地向他连连道谢。于是男主人便把他安顿在一间空房里,既生气又无可奈何,只好在心中狠狠地诅咒他。
第二天早晨起床,吃完早饭,男主人进城上班去了,留下琼斯和在家的宝贝儿子玩。琼斯伤心透了,他非常生气,这一天他一直在琢磨离去的办法,可他又左右为难,他觉得他根本没法脱身。男主人傍晚下班回去,发现琼斯居然还在他家,大感吃惊和恼火。他想用什么办法让他离开,但又不能得罪他,于是就说,他认为该向琼斯先生收房租和伙食费了,嘿嘿!那个不幸的小伙子目瞪口呆了一阵子,然后紧紧握住男主人的手,把一个月的食宿费放在男主人的手上,而且还情不自禁地似孩子般抽泣起来。
在接下去的一个月里,琼斯神情忧郁,让人难以接近。当然,他整天都是闷在客厅里,由于缺少新鲜空气加之又缺乏锻炼,他的身体很快就显得不行了。他每天消磨时光的方法就是看照片、喝茶。他常常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盯着男主人叔叔的朋友穿孟加拉军服的照片——像白痴一样说话,有时还发毒誓,他显然已经精神失常了。
最后,琼斯先生终于撑不住了,身体和精神完全垮了。人们把他抬到了楼上,他发烧得很厉害,可以说神智不清了。后来病情进一步恶化,很可怕,他谁都不认识了,连男主人家的那些照片上的人物都不认识了。有时候,他会从床上惊坐起来,尖叫道:“嗯,我想……”紧接着又倒回到枕头上,同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也会伴随而来。过一会儿,他又会跳起来,大叫道:“再来一杯茶,再拿些照片来!再拿些照片来!哈!哈!”
一个月的痛苦折磨过后,在他的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去世了。人们说在他临终之际,他脸带自信的美丽微笑坐在床上,说:“啊!美丽的天使已经来召唤我了,这次我真的该走了,朋友们,再见了!”
他的灵魂挣脱了囚禁它的牢房,其速度之快就像被追捕的猎物越过花园的篱笆一样。
理查德本来计划效仿侦探小说《雪比亚麻布更白》谋杀自己的婶婶,以便尽早得其遗产,不想计划中婶婶的命运却降临到自己头上。
雪比亚麻布更白
——[英国]贝内特
缺少钱和不知道哪笔钱能取是摆在理查德·贝克面前的两大难题。他没有富裕的叔叔可以继承遗产,只有一个婶婶。不久前她寄来了一封信,信是从圣莫里茨寄来的。虽说她已经表明理查德是她惟一的财产继承人,但若期望她快点儿去世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她身体很健康,尽管已是六十七岁的高龄,可精神状态一点也不比年轻人差,要想马上用她的钱,除非是在她走向终点的人生旅途中助她一臂之力,这种事情大概都是小说中的故事情节。作为侦探小说的狂热爱好者,他知道这种事情的严重后果——大多是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一天,理查德闲来无事,买了一本侦探小说《雪比亚麻布更白》,回家后仔细地读起来。半个小时之后,他的心就被小说牢牢地抓住了,他觉得这位了不起的女作家玛丽·安德森道出的正是他所迫切需要的。小说中讲述了一个侄子谋杀叔叔的全部作案过程,叔叔是个富得流油的人,侄子在一次休假时邀请他的叔叔乘车沿盘山道兜风,然后将车子停在了由路边坡顶上延伸出来的极其危险的冰雪块下方,接着打开了昂贵的高级汽车音响,播放人人熟知的《命运交响曲》,还把音量开到最大,强烈的声波击碎了冰雪块,崩裂坍落下来的冰雪块裹挟着汽车以及车子里的叔叔掉进了路边的深渊。
“理查德,我的孩子!”两天之后,在圣莫里茨希尔顿饭店大厅里,婶婶惊喜地朝着快步向她奔过来的侄儿喊道。
理查德拿出早已练好的甜蜜声调说:“亲爱的婶婶,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理查德按照小说里的情节,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拿出最后一点儿钱在希尔顿饭店订了一间最昂贵的客房,并且在当天晚上租好了一辆装备着大功率立体声音响设备的轿车,连由卡拉扬指挥演奏的《命运交响曲》音乐磁带他也准备好了。
第二天早晨,他精神饱满地去见婶婶。“婶婶,今天下午我们乘车去山上兜兜风,您看如何?”他提议道。
多萝西婶婶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好的,不过五点钟我得回到这儿来,”她说,“因为我五点钟在酒吧有一个约会。”说完她向对面一位两鬓灰白的老先生眨眨眼睛,那位老先生向她面带微笑地点点头,算是给了她一个回答,她又对侄儿说:“他是个多有魅力的男人!”
理查德驾车带着婶婶经历了一个小时的路程后,进入了陡峭的盘山公路。午时刚过不久,他们来到了一处地方。好像是天意,这个地方简直是为他的计划而准备的,虎狼似的雪浪仍在不断地往坡顶延伸出来的冰雪块上积聚。“我想我们该休息一下了!”理查德说着在冰雪块的下方停下了车子。“我们听一支曲子吧。”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命运交响曲》磁带,插入了放音卡座,随手将音量调节旋钮拧到了最大位置。“婶婶,你在车子里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说完,他打开了录音机走下汽车。
理查德毫不犹豫地向安全地带走去,曲子的前段又轻又柔,这正好为他走到安全地带赢得了时间。关键的时刻到了!磁带转到了交响曲的巨音区,那巨大的声浪涌出汽车,在整个山谷中回荡。被声波震裂的小冰块已经开始纷纷往下掉落。理查德转过身朝汽车看去,正看见婶婶走下汽车。“婶婶!”理查德大声地惊呼起来,一下子慌了手脚。而婶婶却不慌不忙地朝另一方向走去。恐惧使得理查德疯狂地向车子奔去。此时此刻,交响曲正播放到最大音量区,那震撼的声音冲出车门,涌向旷野,整个自然界都随之颤动。越来越多的雪块从上面不断往下掉,最终雪块崩塌了……
五点钟,多萝西准时来到了旅馆的酒吧间,那位两鬓灰白的老人莱斯特·威廉森已经在等候她了。“对你侄子的死我深表同情!”这个著名的伦敦出版商握住了她的手,“你侄子死的方式和地点与你的小说《雪比亚麻布更白》中所描述的完全相同,你觉得这是个巧合吗?”
多萝西·贝克为威廉森出版社写了许多很成功的侦探小说,而玛丽·安德森是她的笔名。“作为侦探小说作家,我猜测他是想谋杀我。可是,我之所以从汽车里出来是因为我实在难以忍受那吵人的音响,而且又不知道怎样把录音机关掉。”多萝西表情平静地说。
海克多尔·德·格力白林因一份额外的工作而获得三百法郎特别奖金,因此他决定骑匹烈马带家人去近郊吃午餐,然而途中却撞伤一位老妇人,使日子变得更加困窘。
骑马
——[法国]莫泊桑
海克多尔·德·格力白林是个住在外省的贵族子孙,他从小生活在父亲的庄园里,教育他的是个年老的教士。他们虽挂着贵族的头衔,却没什么钱。在二十岁那一年,有人替他在海军部找了一个位置,名义是办事员,年俸是一千五百法郎。他从此就在这座礁石上搁浅了。世上原有许多没有趁早就预备努力奋斗的人,他们一直从云雾当中观看人生,自身不仅没有什么方法和应付力量,而且从小也没有机会去发展自身的特别才干以及坚定毅力,所以手里简直没有接到过一件武器或者一件工具,格力白林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在前段时间拜访了思想守旧、境况与他差不多的故友。这些贫穷的贵族与现代生活是隔绝的,他们虽穷,但都很清高。他们都住在巴黎市区里的那些贵族街道上毫无生气的高楼上。其中从底层到高层的住户都有贵族头衔;不过从第二层楼数到第七层楼,有钱的人却没有几个。
种种无穷尽的偏见,等级上的固执,保持身份的顾虑,始终缠绕在这些往日有过光彩而现在因为游手好闲以致颓败的人家。海克多尔·德·格力白林就是在这里结识了一个贵族女子,并与她结成夫妻。
四年之中,他们有了两个孩子。
这四年,这个被困苦所束缚的家庭,除了星期日在香榭丽舍大街一带散步,以及利用同事们送的免费票每年冬天可以到戏院里看一两回戏以外,别的娱乐几乎与他们无缘。
但是在今年初春,有一件额外的工作落到了格力白林身上,最后,他领到一笔三百法郎的特别奖金。
他带了这笔奖金回来向他妻子说道:
“亲爱的杭丽艾德,我们现在应当享受点儿,譬如带着孩子们好好儿地玩一回。”
经过一番长久的讨论以后,才决定到近郊去吃午餐。
“来,我有一个好的建议,”海克多尔高声喊起来,“反正就这么一次,我们去租一辆英国式的小马车,给你和孩子们以及女佣人坐,我自己骑马去,这于我是有一定益处的。”以后在休息日,他们谈话的内容就是这个近郊游览的计划。
每天傍晚从办公室回来,海克多尔总抱着他的大儿子骑在自己的腿上,一面使尽气力教他跳起来,一面向他说道:
“这就是下星期日,爸爸在散步时跑马的样子。”
于是这顽皮孩子整天骑在椅子上面,拖着在房子里面兜圈子,一面高声喊道:
“爸爸骑马就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