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一听奉旨查抄,一下就懵了,问道:“奉旨?奉谁的旨?”那头目见宝玉问得可笑,也不理他,叫人进屋细细的登记造册。
宝玉的怡红院里有不少稀罕玩意,看得那头目暗自咂舌。宝玉见官兵似强盗一般,把屋子翻个底朝上。袭人知宝玉最爱整洁,生怕他与人争执,忙上前拉着他。
别的尚可,宝玉看见官兵把昔日姐妹们起诗社时做的诗稿扔在地上,忙跑过去捡。官兵说道:“这里的一切都要查封。”说完上来抢。
宝玉拼死也不给,把诗稿搂在怀里。那官兵竟把宝玉推倒在地,说道:“如今,你已不是官家少爷了,还逞强!”袭人见了不敢上前,麝月忙过去扶。宝玉也不言语,只死死的瞪着那官兵。那头目见宝玉有些痴状,说道:“不过是几张破纸,给了他吧!”官兵听了,也就不要了。
半晌,怡红院才登记完。那头目见宝玉等身上没有值钱的物件,就把他们撵到西府封了园子。
宝玉抱着诗稿跟着袭人等到了王夫人院子,这里亦是刚刚消停。王夫人见了宝玉忙把他搂在怀里,哭着说道:“我心中正担心你,又不让随意走动!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宝玉这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说道:“姐妹们都走了,如今连这点子念想都要抢了去!”
王夫人这才看见宝玉怀里的诗稿,眼泪更是倾泻而下。府中遭受巨变,这不成器的儿子惦记的竟是这些没用的玩意。假若贾家从此败落,可叫自己怎么指望?
“孽障!以后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还顾这些秾词艳赋!难道老天真要绝我贾家?”贾政喝道。
王夫人忙问道:“老爷怎么来了,他们走了?”
贾政忙把薛蝌的话学了一遍,王夫人连哭都顾不上了。宝玉听了才知道事情严重,手里的诗稿散落了一地,整个人痴痴傻傻的。
贾政见了叹着气出去了,王夫人忙过来安慰。袭人一边抹泪,一边抚慰,心中暗想:自己一心要强,以为这个姨娘当定了,谁料想祸从天降!宝二爷又提不起个来,今后要是贾家败落自己跟着也是受苦,不如早点想个后路。
宝玉神情呆滞,吃饭睡觉皆用人提醒。王夫人每日以泪洗面,贾政哪里有心思管宝玉?
宝钗听说哥哥买香菱打死人一案,被翻了出来,心中忐忑不安。好在胤禩偶尔来她这里,少不得吹吹枕边风。
宝钗说道:“贝勒爷好歹看在奴婢的份上,救救我哥哥!”
胤禩回道:“原以为你哥哥只是私藏御用,谁知竟有人命案在身。如今,丧家咬着不放,此事难办!”
宝钗听了红了眼圈,说道:“奴婢不敢难为贝勒爷,只求能给哥哥谋个活路!”
胤禩回道:“督察院的事爷不好插手……”刚说到这,春儿回禀胤禩,嫣然有事请。胤禩忙去了。
嫣然见胤禩来了,说道:“我耳朵软的爷,不会是答应宝姑娘什么了吧?”
胤禩说道:“你胡说什么?爷还分得出轻重!”
嫣然说道:“我听说督察院已准备结案上报了。”
“哦?”胤禩问道:“这案怎么结?”
嫣然说道:“督察院查了这么多天,总要有些大案才能不负圣恩。薛蟠的案子就是其中一件!”
胤禩说道:“那就是活动不了了?”
嫣然哼了一声说道:“督察院里多是太子亲信,虽说现在太子被废也不能大意。”
胤禩听了点点头。
一日,薛蝌传来消息,不日就要有上下了。贾政等更是夜不能寐。
忽然,一道圣旨就到了贾家。一太监高声读道:“贾赦,贾珍,薛蟠纵容恶仆伤人致死,罪不可恕,判斩立决。贾政管家不严,致使下人祸害乡里,免去工部侍郎一职。贾蓉引诱世家子弟赌博,免去官职。贾琏替叔父管家,私藏御用之物若干,免去官职发往宁古塔,即日起程。贾家所有家产全部没收,明日搬出府邸。薛家私藏御用之物,免去皇商。钦赐!”
太监读完圣旨,说道:“贾琏已在督察院等着了,只收拾贴身衣物杂家带了去。”
平儿忙去收拾,凤姐一听竟连面都见不着了,搂着巧姐痛哭起来。
邢夫人,尤氏和薛姨妈跪在地上傻了,太监走了半日方哭出声来。夏金桂在地上撒泼打滚地哭着说道:“以为嫁个好人家,不曾想是个杀人犯!这以后没个进项,又要守寡,这日子没法过了!”
众人见她说得不入流,也不理睬。贾政洒泪说道:“事已至此,大家还是各自收拾贴身衣物,明日好搬出去!”
贾蓉顿足说道:“可我们往哪里搬呢?”
王夫人忙说道:“姨太太在京城不是有房子吗?我们暂且挤挤吧!”
薛姨妈面露难色,夏金桂从地上站起来说道:“薛家的那几间破房子哪有地方让各位太太,奶奶住。想来,要不是你们连累了薛家,也不至于八百年前的案子给翻了出来。如今,咱们还是各走各的,没有瓜葛的好!”
王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薛姨妈也不说话,由着夏金桂发飙。
夏金桂过来搀着薛姨妈说道:“太太也回去收拾,我们马上走!”薛姨妈竟跟着金桂去了。王夫人心中酸楚,想那薛姨妈在贾家住了多少日子?如今,一时容不下贾家的人!
凤姐止住泪水,说道:“祖茔那里还有几间房,我们可以搬去那里!”
贾政问道:“何时买的?我竟不知道!”
凤姐回道:“三姑娘走时嘱咐我,多在祖茔附近买些田地,房产。即使获了罪也是不充公的。”
贾政说道:“三丫头竟有如此韬略!罢!罢!竟比我两个儿子强!”
王夫人又掉下泪来,说道:“统共就有一个好女儿,怎么就嫁远了?”赵姨娘听了更悲切。
尤氏好歹还有儿子在,可怜邢夫人最不待见凤姐,如今却只能依靠凤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