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姝被昏迷着带回王宫,王后自然免不了对着鲛珀和鲛珏兄弟俩发了一通脾气。
好在两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被把王后的话放在心上,等到王后骂的累了,两人才道了别出了王后的寝宫。
“听得我都饿了。”
站在王宫的回廊上,鲛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捂着肚子说道,蔚蓝色的瞳孔里带着些许疲惫,虽然没把王后的话放在心上,可是这一通下来,也累得不轻。
同样心累的鲛珀翻了个白眼,“自己找吃的去,我回寝宫了。”
“哦,好吧。”
鲛珏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对着自己大哥摆摆手,“我走了。”
看着鲛珏离开的背影,鲛珀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短短的几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
海域变得澄澈了,人心却变黑了。
仰头看着远处的那个泛着白光的水球,鲛珀第一次质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他们带到王宫来?可惜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怔怔地看着那水球半晌,鲛珀才收回目光,迈开步子朝自己的寝宫走去,他现在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放空自己的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海域中的水球还在缓缓变大,因为速度极慢,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只是偶尔许久未看再去关注的时候,才能发现它的变化。
水球中的冰霜紧闭着双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身体如婴儿一般蜷缩在其中,而在她的面前,水晶权杖上的八瓣雪泛着莹莹的光,丝丝缕缕的能量牵引着冰霜的眉心,在她的眉心勾勒出一道银色的印记。
冰霜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的中转站,吸收着水里的灵力,然后再通过八瓣雪释放出去。
一开始庞大的能量还撑得她的经脉胀痛,后来渐渐找到了平衡点,已经能够自如地完成能量的传递。
不知不觉中,她变成了如今的姿态,雪色的长发温顺得垂在的脑后,铺满了她纤细的背脊,身上水蓝色的裙裾全然被一身雪白的祭司袍代替,银色的雪花在她的裙裾上闪闪发光,衬得她如雪山之巅的雪莲一般,一尘不染。
她的灵识随着八瓣雪的力量不断向外延伸,扩展,即便她身处于水球之中,紧闭着双眼,她也看到了海域中的变化。
每一座城池都在迎接新的面貌,每一个海族人都在为海域的新生而欢庆,一封封雪花般的信件朝皇城王宫飞去,好让当权人知晓黑海海域内的每一处的变化。
除了海域的王宫,海域的每一处都随着海水的净化焕发出新的生机,人们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并为此由衷得感谢着带来这一切的人。
冰霜看到海沟里南樱祭拒绝鲛姝的亲近,看到凤嫣他们躲在一个山洞里八卦,还说要是南樱祭敢搭理那个女人,就出去好好修理他一顿。
看得越多,冰霜脸上的神情就越柔和,嘴角也在不知不觉中微微扬起。
时间一天天得过去,黑海海域之大,就算只是整个无望海的中心区域,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工作量。
整整一个月零四天,冰霜外围的水球才开始缓缓收缩,这昭示着她的净化工作已经进入尾声。
“看样子这几天就可以完成了。”
在海沟里等得发霉的一群人眼中也燃起了光亮,海沟上方在前段时间已经有人的踪影了,虽然他们躲得挺严实的,可还是被水清骅和水泠泠给发现了。
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静静地等待冰霜的结束,而在这段时间里,花晨和南樱祭也研制出了毒素的解药。
鉴于这海族王室对他们的态度,他们也懒得装好心去提醒,只是将解药研制出来就没动作了。
反正两人都觉得这毒最多就再传个三代,就算不解也没什么,也省得他们费心费力还不讨好。
经历了的药谷剧变的花晨也早已不是那个纯善的少年了,从最早说要拔了老乌龟的壳下药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
“也差不多了,接下来想办法把这个阵给解决掉就行了。”
阵法不除,终究是个祸害,虽然他们也挺想这个不要脸的海族再被祸害一次,但是也不好公然破坏交易条件,毕竟人家把该给的东西都给了。
南樱祭的眸光紧盯着上方的水球,水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同时他注意到海沟上方有人过来,是鲛珀和鲛珏兄弟俩。
自从上次鲛姝在这里吃了亏之后,王后就再也不许她过来,这个决定让鲛珏好生得哄了一番王后,不为别的,就为他开心。
“北冥湮,冰霜是不是快要结束了!”
远远的就听见鲛珏欣喜的声音,他们在路上看到水球似乎在缩小,连忙加速赶了过来。
这段时间,鲛珏已经跟北冥湮彻底混熟了,所以一过来就奔着他过去了。
北冥湮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他又不是冰霜,他看到的跟他们看到的东西没什么分别,怎么就问他呢?
鲛珀例行问候了几句,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那裹着冰霜的水球,最后眸光落在南樱祭身上,抿了抿唇,走上前说道,“南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南樱祭挑眉看他,“有什么事吗?”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王宫的侍卫队已经将这里包围了,如今大概也就只有鲛珀和鲛珏这两个王子可以随意进出这里。
见南樱祭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鲛珀只好上前低声道,“南兄,实不相瞒,海沟附近已经被我父王包围,他想要对几位不利。待到冰霜结束的时候,你们就悄悄往海沟南面撤,那边有一处通道,可以绕过我父王的侍卫队,出去以后,你们,你们就赶紧走吧!”
鲛珀说完这番话,看着面无表情的南樱祭,心头有些发虚,他怎么一点疑问都没有?都不问问为什么他的父王要包围他们吗?
“嗯,我知道了。多谢。”
南樱祭薄唇轻启,看起来很是淡然,似乎对鲛珀的话深信不疑,却又少了几分不知情的慌张。
他们是知道了吗?鲛珀心惊,嘴唇蠕动了两下,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他怕戳穿那一层真相,自己会无地自容。
倘若他们早已知晓,那他这些日子里欲言又止,纠结无奈,在他们眼中岂不是就像跳梁小丑一般?鲛珀心头一片苦涩。
然而他也怪不得别人,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摇摆不定了这么久,虽然在最后关头还是站在了感性这一方,可心里的愧疚和不安却一直没有消失。
深吸一口气,鲛珀只能继续往前走,他不想看到自己的父亲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手札而失去理智,他也不想看到海域内血流成河的场景,他更不想看到海族的恩人与他们反目成仇的画面。
如今的海域,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他们有清澈的海水,有干净的家园,将来只要他们努力,一定会越来越好。
“那个通道在······”
鲛珀低声将通道所在的位置详细告诉了南樱祭,包括通道的长度,通道的尽头是何处,都一一说清楚了才转身离开。
他不敢去看南樱祭的表情,那个通道是他幼时贪玩儿的时候发现的,也正是那条通道,他才有来禁地的经验,当时父王母后只当他顽皮不懂事闯了禁地,却不知道他也是误入此处。
为了不让人再有他这样的经历,鲛珀后来就将通道两端都堵了起来,原本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用上那个通道,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南樱祭看着鲛珀的背影,淡淡地问了一句,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半分情绪,薄唇紧抿,仿佛刚才的那句话是鲛珀的错觉一般。
果然是知道了啊!
这下鲛珀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瞒不了自己了,他之前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催眠自己他们一无所知,可现实却是人家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也问不出“你们怎么知道的”的这样愚蠢的问题,只能转头笑着道,“我毕竟是他的儿子。”
就算失去继承人的身份,也没有什么。
他相信鲛珏继位后不会让他难过的。
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苦涩,他的父王已经变得让他不认识了,就算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也不能让自己放松下来。
南樱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什么一般,抿唇道,“我知道了。我不会走的。”
不等鲛珀问出为什么,南樱祭就在鲛珀惊讶的眼神中缓缓说道,“我们人族有一句话,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鲛珀心头一跳,他的意思是······
“难道就不能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吗?”
鲛珀心头发紧,斩草除根,这是打算将他们鲛族都一网打尽吗?
难道,真的要兵刃相对,成为敌人吗?
“你能确保他永远不来找麻烦吗?”
南樱祭冷笑,失去理智的人,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放弃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就是他们的典型特征!
“······”
鲛珀张了张嘴,说不出半个字,他没办法保证。
看他这副模样,南樱祭的声音更冷了,“如果我杀了他,你会复仇吗?”
“······”不知道。
鲛珀再次说不出话,那毕竟是他的父亲,虽然他做错了事情,可······可是血缘无法斩断。
只是要去寻仇的话,他的良心也难安,他也不知道那时他会如何。
“你走吧。不用管我们了。”
见他不说话,南樱祭没有什么失望的神情,顿了顿,“如果你不想将来成为敌人的话,最好什么都不要插手。”
“我······”
鲛珀还想要说什么,可南樱祭已经转身离开,没有再与他交谈的意思了。
该怎么办?鲛珀突然后悔起来,怎么就莽撞的开了口呢?现在他真的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劝不住自己的父王,也劝不动南樱祭他们,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方不死不休吗?
鲛珀脑袋里一片浆糊,什么时候离开、怎么离开的他都忘了,如同一个行尸走肉一样。
“你跟他说什么了?怎么跟个游魂似的就走了?”
注意到两人说悄悄话的花晨问南樱祭,虽然这段时间鲛珀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可今天这样子还是头一回,看起来像是真的丢了魂儿一样。
南樱祭懒懒地往后面的石头上一靠,勾起了一道邪魅的笑,“我就跟他说了一下我们要对付他老爹的事情。”
“哦?”花晨挑眉,“他怎么不帮他老爹了?”
一定是鲛珀先说了什么,南樱祭才会这么直白地吐露他们的计划,看来那家伙又要头痛一段时间了。
“谁知道,或许是良心发现吧。”
南樱祭耸耸肩,继续说道,“他这个人能力不差什么,就是对亲人太过纵容了。”
不管是最开始接触到的鲛姝,还是后面遇到的鲛笙,他都下不了狠手。
鲛姝他还能在出事的时候管教一番,可鲛笙他却无能为力,如果他能果决一点,勇敢一点,坚决一点,说不定还能让鲛笙打消心思,可他只是在自己心里纠结,以至于鲛笙更加独断,发展成如今的局面。
对亲人纵容?花晨偏了偏脑袋看他一眼,谁不对亲人纵容?而且,就他那样,冰霜还算不上他的亲人吧,他已经恨不得把人宠到天上去了。
“冰霜不一样。她很好。也很懂事。”
看懂了花晨眼神中的意味,南樱祭笑着说道,眸光一片柔和,嘴角带着温柔的笑,看得花晨一阵鸡皮疙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该管的时候还是要管,对吧!”
被他那温柔的笑渗得打了个激灵,花晨无语道,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样的。
有的人,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给他,千依百顺,不论后果。
有的人,喜欢一个人,才更知道分辨善恶是非,让彼此变得更好。
人生百态,没有什么是千篇一律的。
就像他们俩,同样有珍爱的人,可他大多时候是被迁就的那一方,而南樱祭则永远是迁就的那一方,没有哪一种更好,只是同样让他们感到舒心而已。
“知道就好。”
说完,南樱祭又转眼盯着缓缓缩小的水球,没有人生来就可以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都是要有付出才能换来的。
像鲛姝那样,自以为什么都要顺着她心意来的人,鲛珀如果还狠不下心管教的话,将来受苦的只会是他自己。
像鲛笙那样,自以为万事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之下的人,鲛珀如果不能及时阻止,就只能咽下这背后的苦果。
不去努力,不去争取,不坚定自己的心,又怎么能知道一切都真的无能为力呢?
哎,怎么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南樱祭眸子晃了晃,好想他的小姑娘,整整一个月零四天都没看到她,没抱抱她,没逗逗她,还真的有些不适应呢。
“老五,你出来一下。”
想到鲛珀刚刚说的话,南樱祭起身去水清骅藏身的山洞叫人。
里面的水清骅透过缝隙看南樱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看到没有外人在,才用灵力将上面的小石块移开,露出脑袋来,“怎么了?”
哪想脑袋一露出来,就挨了南樱祭一个爆栗子,南樱祭被他气乐了,“要是有人我能叫你?”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刚刚的小动作,叫了这么半天才露脑袋出来,肯定是不信任他。
“这叫谨慎懂不懂!”
水清骅气鼓鼓,他这是习惯性地观察敌情,懂不懂!
南樱祭无语,“你出来一下,有两件事要麻烦你。”
听到有事,水清骅连忙从洞里爬出来,“什么事?是不是要准备打架了?”
一边说着,水清骅两眼放光,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不是,还早着呢。”
冰霜还没下来,阵法也还没破,就想着打架,他是有多想打起来?
“那是什么事?”
心里清楚没这么快打起来,可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失落,水清骅叹了口气,他就是想趁机教训教训那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海族,怎么还不打起来呢?
南樱祭将鲛珀说的通道跟水清骅说了一遍,“你一会去探探这个通道的情况,另外再去查探一下有多少海族包围在这边。”
“通道?你想直接溜走?”
水清骅眼珠子一转,“我可以去看看有多少人在这边,通道那边就算了吧,反正我们也用不到。”
南樱祭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喜欢打架?少废话,赶紧去!”
“老五啊,你怎么这么傻呢?你难道不觉得我们悄无声息地直接去王宫偷袭是一件很刺激的事?”
趴在洞口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慕修文奸笑道,“樱祭啊,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人家是送过来给咱们逃命用的,你竟然想借此去偷袭人家,不厚道,不厚道。
“你可以不去。”
一句话,默认了慕修文刚才的猜测,水清骅也一脸恍然大悟,对着南樱祭比了个大拇指,“我这就去,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