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云国京城城门口依旧像往日人来人往,只不过今日有所不同的是,有几名小厮和十几名侍卫早早守在城门口,看着前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突然其中一人看见不远处有一人骑着一匹高大骏马,待看清那人的脸后,众人惊呼。
“是秦展大人!江大人回来了。”
只见骑在马上的那人一副坚毅英俊的面容,不是秦展又是谁?
城门侍卫恭敬地给秦展一行人放了行。
进入京城内人声嘈杂,江颐不禁掀开了帘子向外望去,发现和几个月前离开京城时的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因节日临近,街上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果然是到了节日,大家都出来置备节日所需物品了。”江颐放下帘子,阻隔了外面的热闹光景,说道。
“是啊,中秋团圆节,与亲人团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诗棋在一旁兴奋地说道,“不知道今年翠儿和湘儿做了什么馅儿的月饼。”
另一旁的诗画假装没有看到江颐眼中一闪而逝的伤感,对着诗棋笑骂道,“你就想着吃了。”
“主子说过,‘民以食为天’,美食第一嘛。”诗棋也不在意,仍然滔滔不绝地说着,“说起来,去年中秋宴的那道口水芙蓉鸡,现在想起来还是令人垂涎三尺啊。”
“主子说过那么多话,你就记住了这一句话。”诗画嘴上虽是说着嘲讽诗棋的话,嘴角却带着笑。
“就是就是,你看主子都这么说了。”诗棋听见连江颐都帮着自己,不禁有些喜不自禁,于是偏过头,“主子,去年中秋宴里的菜品里,你最喜欢吃什么啊?”
江颐听到诗棋的话,倒也没有随意说出来一个,反而认真思考了起来。
“主子可不会像你?就记得吃了。”诗画瞥了一眼诗棋。
话音刚落,诗棋不服气地闪到诗画身边和她玩闹起来。
“红烧兔肉。”
诗棋在和诗画一旁小打小闹,因此没有听清江颐轻声说的话。
倒是诗画注意到江颐开口,于是阻止了和诗棋的动作,问道,“主子刚刚说什么?”
江颐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轻咳了两声道,“没什么。”
诗棋诗画有些诧异地看着江颐。
两人虽是明白平日主子的性格,随和且有时还会打趣两句,因此在私底下交谈时都较为轻松,不过向今日这般奇怪的神情确实很少见,倒像是在害羞一样......
被发现神色异常的江颐此刻脸色讪讪,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解救了江颐。
“主子,到了。”
江颐暗暗舒了一口气,像是要着急出去似的,先行掀开马车的帘子。
“主子?”秦展看见江颐第一个出来有些诧异,手下却并没有迟疑地扶着江颐走下马车。
“大人。”在江颐落地后,有一个身材略矮,身材有些臃肿的中年人满脸笑意地向江颐迎了过来。
江颐看见来者,也微笑道,“金总管这几月辛苦了。”
“大人说笑了,这本来就是鄙人的分内之事。大人远赴祁州救灾,一路舟车劳顿才是辛苦。”金总管一遍说,一遍将江颐迎进府内,“前几日秦大人派人来报,说大人不日就到,因此鄙人早就已经备下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
“金总管一向安排周到。”江颐向身后的金总管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随即继续向前走。
在跟着江颐的途中,一名身着粉衣的小丫鬟经过,向江颐行礼,“见过大人。”
“去为大人准备沐浴的热水来。”诗画对她吩咐道。
“是。”
诗画知道江颐不喜欢被人伺候着洗澡,因此每次都是准备好热水和换洗的衣服在门外等候,所以诗画为江颐去拿衣服。
诗棋随江颐穿过长廊,走入正厅,果然见桌上摆好了早膳。
这一个月赶路,大部分时候吃的都是干粮,因此看到热腾腾的粥和可口小菜,江颐便径直走过去,坐下吃了起来。
一顿色香俱全的早膳下肚,吃得江颐心满意足,于是走回房间洗了一个热水澡,便倒在床上见周公去了。
江颐再醒来时,已临近日落。
“诗棋。”江颐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今日宫里来人传话了吗?”
“未曾。”回答的是诗画,她为江颐倒了一杯温茶。
“谢谢。”江颐接过诗画手里的茶润了润嗓子。心下却是在琢磨原因。
许是自己回城的消息没有那么快传到京城,又或是......让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江颐轻咬了咬唇,一时揣测不定哪种可能性更大。
“秦大人他,今日午时去了刑罚属。”诗画此刻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神情。
江颐心中所想之事似乎有了答案,但嘴上却有些恼道,“他怎么这般着急?我还未来得去及处理这件事。”
诗画低头未答。
“他回来了吗?”
“半个时辰前回来了。”诗画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听送秦大人回来刑罚属的人说,秦大人挨了五十大鞭。诗棋看见秦大人的后背上都是渗出的血,呼吸微弱。”
江颐没有想到刑罚属给的惩罚居然如此之重,要不是秦展武功高强,普通人怕早就无法活命了。
“我去看看。”说着,便穿上鞋准备出去。
“主子,您还没有束发。”诗画猛然抬起头,在身后叫住江颐。
江颐的脚步顿了顿,看着自己散下来的满头青丝,叹了口气,“诗画,你去找金总管说是我的意思,让他拿最好的治伤药。你拿去给阿展,别说是我,就说是你向金总管买的。”
“主子?”诗画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此刻却是有些愣住,“为什么不说是您的的意思?”
“快去吧。”江颐未语,只是向诗画摆了摆手。
诗画虽然面有疑惑,但还是很快跑了出去。
看着诗画离开的身影,江颐心道,尽人事,剩下的便要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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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好几日,宫里都没有消息。
原本等了几日的江颐此刻一点耐心也没有了,于是换了便装,打算出门闲逛打发下时间。
秦展挨了鞭子,后背无法动弹,江颐派了诗画去照顾他。所以江颐只带着诗棋和安排两名暗卫保护,便从江府的后门走了出去。
江府的后面是一条小的闹市,并不大,但两旁的小摊确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没走多久,诗棋便被一个满是饰品的小摊吸引,拉着江颐也一并去看。
今天江颐没有穿官服,而是向诗棋借了一套衣服,看起来虽然不华贵但是却也清秀可人。
“二位姑娘想必是大府人家的侍女吧,果然是天资非凡,不同于寻常人家女儿呐。”摊主一看见她二人,便笑眯眯地谄媚道。
江颐在官场上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对于这种话早就习以为常,因此并没有太理会摊主。
但诗棋却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只见她开心地说道,“真的吗?”
果真摊主听到诗棋这样问,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继续夸赞道,“当然了,像姑娘这样的绝美容貌整条街都难找啊,再配上这只翠玉步摇,那绝对是京城第一美人啊。”
“第一美人不敢当。”诗棋偏头看了一眼江颐,又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当个第二就行了......”
“看姑娘这般仙人容姿,我就忍痛割爱,只收姑娘十两银子怎么样?”摊主趁热打铁地说道。
“不着急。”江颐阻止诗棋掏钱。虽然是诗棋自己付钱,但那个步摇最多只值三两,江颐不希望诗棋白白花冤枉钱。
“嗯?主......姐姐,你是觉得那个步摇不好看吗?”诗棋疑惑地看着江颐。
为了怕暴露身份,江颐让诗棋再外面叫自己姐姐。因此江颐说道,“妹妹,我觉得这只步摇虽然好看,但却不值十两,我们还是先到别家看看再做决定吧。”说着,便要拉诗棋离开。
“等等,姑娘。”摊主看江颐是个头脑聪明之人,不好糊弄,于是又改口道,“七两行不行?”
原本江颐仍然想走,但知道诗棋挺喜欢那个步摇的,好不容易出一趟门,也不好让诗棋空手而归,因此眼神在小摊的其他饰品来回打量,忽然看见一物,眼神停顿了几秒。
但常年做生意的摊主怎会看不懂那是喜欢的眼神,于是连忙将那对耳环献宝似的递给江颐,“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用上等白玉做的一对白兔耳坠,与姑娘冰清玉洁的气质十分的搭。”
虽然江颐被摊主用“冰清玉洁”的形容深深恶寒一把,但江颐确实是挺喜欢那对耳环的,因此试探性问了问价格。
摊主满脸谄笑地向江颐展示他的一个手掌地五根手指头。
江颐立刻沉下脸,拉着诗棋转头就走。
“姑娘,别太性急啊,好好商量嘛。”
“这两件一共七两,行我就买,不行就算了。”江颐回身说出自己只能接受的价格。
摊主露出一丝肉疼,“两件十两行不行?诶诶,别走,七两就七两。”
待两人离开摊位后,诗棋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江颐,小声说道,“主子你好厉害啊,居然用这么低的价格就买下来了。”
江颐却觉得仍然是亏了,要不是被看出自己喜欢那对耳环,或许能用更低的价位买下。
“你下次买东西,不能表现出你和你喜欢那样东西,要假装不喜欢。”
“为什么明明喜欢却要装作不喜欢?”
“因为这样店家就知道你一定会买,这样无论他出什么价位,你也只能买,而不能讨价还价。”
“哦。”诗棋点了点头,似非似懂。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可是喜欢一样东西,要怎么才能藏住呢?”
江颐猛然心神俱震,一时停住了脚步。
“主子?”
是啊,怎么可能能藏得住?
江颐自嘲地想,于是又继续往前走。两人渐渐走入主街,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甚至有几次和别人擦肩而过。
突然江颐感觉手臂被撞了一下,虽然不痛,但身体还是被轻微晃了晃,于是抬头想要看是谁撞的。
“抱歉。”
耳边传来一声富有磁性的男声,让江颐一愣。
待她转过身,却发现有好几个背影,早已无法辨认刚才说话的是哪个。
“怎么了?”诗棋并未见到江颐被撞,只是看她边走边回头在看些什么。
“没事儿。”江颐只得放弃,下意识摸向袖子。突然暗道不好,糟了,一定是刚才把耳环撞丢了。
刚买的东西便丢了,今天还真是运气差,江颐面露一丝苦笑。
本来是出来散散心的,结果好像心情更差了,所以将以决定打道回府。
刚进江府的大门,便有一名侍卫递给江颐一封信。
“大人离府没有多久,便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大人的朋友。”
江颐有些疑惑,虽说自己在京城有好几年了,但能称得上朋友的还是寥寥无几,更何况那几位都是身份显赫之人,不可能送来这种无名的信。
一边想着,江颐还是拆开了信封,里面是两张
刚看到信上写的熟悉的字体,江颐便了然。
居然是远在祁州城的陆丰写的!不过按照信中他说的,他在处理完土地租赁事宜之后,便离开祁州了,此刻不知又在何处。不过江颐想到清风客栈,想到陆丰这个人,便知道一个小小的祁州城还不足以实现他的野心。
游龙安能困于浅滩乎?
陆丰这个人能力配得上野心,若非他是商人的身份,只怕已是一方叱咤风云的人物。但这是古代,以皇帝为尊,即便再有能力,若触了逆鳞,就会万劫不复。
历朝历代皆忌惮商贾,因为除了收税困难,更甚之,富商若是大量兼并土地,会影响国家经济稳定和国家安全。因此江颐也知道此次自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虽不是公开反对“重农抑商”的政令,但已经触犯到一些人的利益,否则怎会在自己回京的途中欲杀自己而后快呢?
但江颐知道,有些路不得不走,有些人不得不得罪,且看自己如何改变当今朝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