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梦中的我沉在海里,幽暗无光。巨大的恐惧感笼罩着我。我听到一个声音,悠扬绵长,鸣如萧声,音如钟鼓。
“锵——”
我在梦中惊醒,发现那萧声竟像是紫苏的鸣叫声。
彼时的我身处一泉之中,四周氤氲着雾气。透过灰白的雾障,寻得一模糊的剪影。
“你醒了。”
原以为是姬玄那魔王,却不料是上渊仙尊——苏聿。彼时的他长身玉立,挺拔轩昂的屹立在泉池旁。
“这是哪儿?”我环顾周围,这是个露天的洞穴,月光从天洞斜下,已是深夜。
“你今日受了重伤,这泉水有活血化瘀的功效。”他站在暗处,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觉得疏离冷漠。
想来今天的血战竟因我而起,虽不明缘由。但不免有些内疚。
“今日之事,你不必自责。”苏聿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这场血战在所难免。”
我猜,姬玄似乎想要拿走玉佩,但他似乎并不想让人知道玉佩的存在。可是,以他之力完全有可能趁夜色将玉佩偷走,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讨要?而姬玄竟不带一兵一卒。或许,是对他的实力太过自信了。
“战果如何?”
“平手。”苏聿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
直到我的伤痊愈的差不多时,我才知道,苏聿的所说的平手付出了多少代价。以至于,我再也见不到笑靥如花的司水了。
洛风推着轮椅,我捧着自己做的果子酥,这是司水最喜欢吃的。她是海葬,当骨灰飘向大海,或许她真正的感受到了天地的浩大。
彼时浪涛滚滚,烟雾浩渺,似是对已故人的哀嚎。
涛声依旧,伊人不在。
“仙尊决定将你送下山。”洛风收回目光,道。
也是,我本一介凡人,如今仙魔两界大战即将拉开,我留下来根本无丁儿点用处。
可是……
我望着远方,听着浪涛声,像是司水在我耳边低语。
“我要留下来。”我转向洛风,目光坚定地说。
“不行,这太危险了,何况司水她……也不希望你置身于危险之中。”
“留下来,才能替司水报仇。”司水于我,亲如姐妹,几个月来的悉心照料,让我早就待她如亲人一般。
弑亲之仇,不能不报。
大师兄久久地望着我,半晌才开口,“好。”
就这样,我留了下来。苏聿听闻后,并没有反对,反倒亲自为我调理身子。
不知是苏聿将百年功力赠与我的缘故,还是因为天玄的灵丹妙药,我的身体竟慢慢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三年后。
“千流师叔,等等我。”
“等等我嘛。”
众人看着此番场景,皆同情地让出一条路来。他们都心知肚明,若是被这小妮子缠住,就休想练功了。
那女孩约摸二八年华,一双杏子大眼,笑盈盈地追着一白衣少年。
我颇为无奈。一年前这小妮子上了山,拜在了大师兄洛风的门下,遂变成了我的师侄。忘了说,三年前我拜仙尊为师,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赐名千流。
仙尊替我换了一副容貌,因太过英气俊郎,便化了男装。我也颇为这副容颜伤神,师兄们总会开玩笑问我,何不去揽月阁挂个牌子,生意定会红火。我无言,揽月阁是山下的一处风月楼,以男倌闻名。
于是乎,在与小妮子夕羽见第一面时,便被她缠上了。大师兄觉得我平日较为清闲,加之他需要处理天玄山的事务,便将夕羽甩给了我。
总之,便有了以上的一幕。
“夕羽,师叔要去采办,不准胡闹。”我板着一张脸,严肃地看着她。
“采办?那我也要去!”夕羽摇着我的手臂,撒娇地蹭着我。一双无辜大眼明媚地望着我,让我竟不忍拒绝。
一想到,上元节带她下山看灯会,结果刚到集市就不见了她的踪影,找了两个时辰,这厮竟然在喝醉了赖在了人家摊位上不肯走了。
询问下才知,人家看这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老板就大发慈悲的给了她一小杯米酒,没想到喝完后直接耍起了酒疯,砸了人家的摊子不说,硬是赖在那里不肯走了。
我先是赔了钱,又赔着笑脸,好说歹说,人家才不打算交她去见官府。然后背着死尸重的她回去后,还被大师兄责罚,打扫了天阶。至此,再也不敢与她下山了。
“大师兄今日便从瑶碧山回来了,要是他知道你私自下山,怕是……”
“啊,好了好了,我不去不就行了吗……”夕羽撇着嘴,不情愿地嘟囔着。
要说这小妮子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了大师兄。大师兄一个眼神飞过去,准能吓得夕羽打一个寒颤。
“师叔,那我去做功课了,你记得给我捎点果子酥。”
我随口应了句,看着夕羽远去的背影,猛然发现竟和司水的背影重合了。她们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天真,无邪,同样喜欢吃果子酥……或许,这也是大师兄收她为徒的原因吧。
今日的采办,我带了几个弟子一起下山。吩咐了几句后,便让他们分头去采办了。
山下的集市格外热闹,为了方便行事,我戴了一顶斗笠,幸好此时的阳光刺眼的很,也没人觉得我这身行头怪异。
“让开,快让开!”
彼时的我正在为果子酥结账,感觉到身侧一阵疾风压面而来。我下意识地裹紧了怀里的果子酥,还未来得及躲闪,自己便被一人环腰带起,斗笠随之而落,一匹野马疾驰而过。
我侧首,发现是一青衣男子,温润如玉,气质非凡。最让人过目不忘的,要数那双凤眸,眉如墨画,目若秋波。
“姑娘受惊了。”他的声音亦是婉转润耳,可是他却叫我……姑娘?
我慌忙推开他,佯装镇定地说道:“兄台误会了,我本男儿身,何谓姑娘家?”
“哦,那便是我误会了。”他也淡然的很,随手打开一枚十二玉骨折扇,扇骨的大边上镂雕细刻着一“柳”字,素雅大气。
“师叔。”几名弟子察觉到异样后,急忙赶来。
我朝他们点了点头,表示我并无大碍。然后抱拳朝男子一拜,道:“谢过柳公子的搭救之恩。”
他盈盈一笑,眼睛遂成了月牙状。“你这小道士倒也好玩。”
小道士……
望着他翩然而去的背影,我嘴角一抽,然后清楚地听到了身后弟子窃笑声。我堂堂天玄山的第四嫡系弟子,竟然被说成小道士?!
若不是知晓他乃岐安公子柳如许,一个惹不起的主儿,我定要让他尝尝天玄山小道士的厉害!
“我们走。”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领着弟子们,昂首阔步地离开了集市。
“少主,你明知道以那个道士的功力,完全可以躲开那匹野马。您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柳如许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车夫念念道。
“在岐安呆的久了,难免有些无聊。”柳如许托着下巴,将扇子打开又合上。“你不觉得刚才那个小道士很有趣吗?苏聿竟然收了女弟子。”
车夫似是明白了什么,也不作答,便驱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