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
庄稼人都喜欢养鸡,尤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春天一声“卖鸡仔喽——”把妇女们直接从家就拉到了街上,紧接着是小鸡仔发出的“唧唧唧唧”的可爱稚嫩。她们用心的挑选,它们个个活蹦乱跳。
黑白黄灰四种颜色挤在筐子里,欢实的很,它们有一种找到了主人的感觉。
我们家每年也会引进一批新鸡,来和早进门的大鸡一起成长。它们最开始吃小米喝水,晚上集中在篮子里吊在院里铁丝绳上,把它们放高是为了防止耗子的骚扰。白天取下继续在院里活蹦乱跳,一盒米,一盒水就是它们每天的食物。它们也知道那里面装的是米和水,饿了渴了会自己去寻。小鸡在啄米时有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啄一下米,小脑袋左顾右盼一下,啄一下米再来回看看,这个习惯是与生俱来?还是天生就长着一颗防备的心呢?不得而知。
吃饱后又会挤在一起暖和暖和。阳光充足时,它们撒欢儿似的满院子乱跑。
看着它们可爱的模样,我会不由自主的捧起它,让它在手心作片刻的停留。母亲说手热,玩鸡仔不利于鸡仔的成长。我也就不再去捧,而是按时喂它们吃食,看着它们成长。它们成了家里的成员。
成长过程中难免会出一些意外,不小心被耗子祸害,或者生病无法医治。到后来只剩下了一只灰色的母鸡,既然是灰色,就叫它小灰吧!
小灰也从一只小鸡仔长成了一只会下蛋的老母鸡。它每天站在鸡窝顶上眺望,似乎是在告诉我们它睡了一夜睡得很好,此刻是在呼吸新鲜的空气。鸡窝像一间袖珍小房子,有个小门小窗,里面放着麦秸,小灰就在里面过夜,孵蛋。孵蛋最多的是五月天,五月正是收麦出力的时候,这样就给庄稼人增加了营养,包括平时积攒的鸡蛋正好够一家人吃一个忙季。上下午小灰都是在门外溜达,和街坊四邻家的鸡打成一片,要么齐刷刷的卧在草垛上,自成风景。要么排成一溜低头觅食。如果恰好遇上谁往家推粮食途中不小心洒下了麦子,一群小白小黄小黑小灰就跟着吃上一路。天黑回家。每次看着小灰摇摆着回家的样子,我就在想:鸡出了门还认得回家的路,不简单,动物不会说话,但它们用视觉听觉触觉来交流,也一定可以懂得很多。
母亲每次从地里回来都要拔一些嫩草扔到鸡窝旁,小灰看到后活灵灵的走近,头也不抬的啄起,它还时不时的用爪子刨开,不断的去寻那一片片翠绿,挑拣出它所认为的好来。除了从坡地采这些绿色食物,麦麸搅拌后配着剩饭也是很好的搭配,它的槽子是父亲用水泥泥成的一个长方形物件,它从这边啄到那边,再从那边啄到这边。
在农村,鸡象征着勤奋守信,积极向上。早间此起彼伏的鸡鸣直接把新的一天推向高潮。也引领着人们不断向前。
在我们五点多上早自习时间,小灰早已睡醒,时间同样给了它公平。
弟弟到了四五岁时,很自然的就和小灰在院子里撵着玩,他追它跑,它又不甘示弱,眼看着追上了,小灰一个机灵进了鸡窝,这样弟弟只能在外面看着它,却没有办法把它引出。等到小灰再出没院落,弟弟再趁机去把它逮住,嘴里说着:看你往哪跑。其实真的捉在了手里时,弟弟也不会怎样,只是把小灰当成了一个玩伴儿而已。不过小灰有时候会被吓一跳,它或许以为这个逮或捉是要伤害它。弟弟有时也会被小灰吓一跳,比如小灰扑棱那一刻,毕竟弟弟也是个小孩子,它猛地一扑棱,弟弟就会赶紧放手。
有一年春节照相,弟弟就把小灰放在栏杆上,自己站在小灰身旁,小灰已经看懂了这一家人的心,也了解了弟弟是和它玩时,这一次拍照居然乖乖的依在弟弟身旁让咔嚓一下,留下了一张说搭不搭,说不搭又找不出任何的一张合影。再仔细看,并没有什么不妥,反而多了几分和谐。
小灰乖归乖,但毕竟是家畜,不能与人相提并论。
在农忙季节,当一车一车的庄稼推回家,往院子倒时,小灰不知道躲闪,只是一味地沉浸其中,还得去撵它,才会走开。忙时通常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它在院子里一会儿打翻了盆儿,一会儿又蹬翻了别的物件,正要去撵它时,它好像又懂了似的,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门外。那些被打翻的东西又得重新收拾。还有伏天中午午睡,正睡的香甜,一阵叮铃咣当声把我们惊醒,不用说一定是小灰在院里捣乱,一看果然是。小灰一看我们走近它,它又赶紧进了窝。它也害怕,不是嘛?
我在家里长到二十岁时结婚了。那一年是1996腊月。
第二年的1997年春天来到了晋城,中间回去过两次。小灰依旧在鸡窝旁吃食,白天出门溜达,晚上回家。
1998二月的一天,天空下着雨夹雪,很冷。我们那天抱着孩子回家了。父母正好打了一院煤球,在收。以往都会有小灰客串其中,那一天不见小灰,我就问,咱家那只鸡呢,母亲说前段时间走了,弟弟把它埋在了门外土堆里。
当时我很不好受,在一起好几年,它已经成了家里的成员。没想到它却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