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梦摸索着回到凳子那儿。小不点儿受不了周围的黑暗,变成一只蝙蝠,这在他来说是非常合适的。他扑楞着翅膀,转着圈儿,轻轻地尖叫着。伊梦咬着指甲,坐在那儿。
突然之间,没有任何先兆地,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休息室里听到的满头白发的长老说过的话。
从方超尼松第一次提到拉克尼松名字的时候起,那件事就一直在困扰着她,现在它又在她记忆中重现了,莫桑罗教授当时说,拉克尼松最需要的就是一个本命元宠。
当然,她当时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当时提到铁壳重甲白熊的时候,用的不是精灵语中的那个词,而是当地的土语,她当时也不知道拉克尼松不属于人类,因为不管怎么说,人都有本命元宠,所以当时教授的话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现在,一切都很清楚了,如果把她听到的有关铁壳重甲白熊国王的所有信息全都综合到一起,那就是强大的拉克尼松最需要的莫过于做一个人,拥有自己的本命元宠。
想到这儿,伊梦的脑子里一下子进出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要迫使拉克尼松去做他通常绝对不会做的事;这个计划要恢复方超尼松的合法王位;最终,这个计划还要把自己带到他们关押何洛基长老的地方,把乾坤盘交给他。
这个想法就像肥皂泡一样,优雅地飘动着,闪着微光,她怕它破碎,所以都不敢正眼看它。
但是,她很熟悉各种念头的来龙去脉,于是便任由它闪着微光,自己则扭转头看着别的地方,想别的事情去了。
就在伊梦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门闩“咔哒”一响,门开了。灯光照了进来,伊梦立刻站起身,小不点儿迅速地钻进她的口袋里,躲了起来。
熊看守低下头,提起一块海豹腰扔了进来。趁这个当儿,伊梦一步跳到他旁边,说道:“领我去见拉克尼松,不然你就会受到惩罚,我有急事。”
熊看守松开口,把海豹肉扔到地上,抬头看着她。要看懂铁壳重甲白熊的表情并不容易,但伊梦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跟方超尼松有关。”伊梦快速地说:“我知道他的一些情况,国王有必要知道。”
“告诉我,我替你转告。”熊说。
“这样不对,在国王知道之前,不能让别人先知道。”伊梦说:“对不起,我不是不礼貌。不过你看,什么事儿都得是国王最先知道,这是规矩。”
也许是因为这个看守笨头呆脑,总之,他迟疑了一下,把海豹肉扔进牢里,然后说:“好吧,跟我来。”
他领着伊梦出了牢房,来到室外,伊梦心情一下子舒畅起来。雾气已经散去,星星在围着高墙的天井上空闪着光。看守跟另外一只熊说了句什么,那只熊便走过来,跟伊梦说起了话。
“不是你想什么时候见,就能见到拉克尼松的。”他说:“你在这里等着,等他想见你的时候再说。”
“可是我要告诉他的这件事很急。”伊梦说:“这事儿跟方超尼松有关。我敢说,国王陛下肯定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除了国王,我还是不能告诉任何人,你难道不明白?先告诉你们是对国王的不尊重,他要是知道我们不尊重他,会发火的。”
这句话似乎起了点儿作用,不过也可能是她把这只熊弄糊涂了。他迟疑了一下。
伊梦觉得自己对事情的理解一定是正确的:拉克尼松正在推行大量的新方法,弄得没有哪只熊敢肯定该怎么办,那么她就可以利用这种不确定性,见到拉克尼松。
于是,那只熊退出去,向他的上级请示去了。
过了不长时间,伊梦便又一次被带进宫殿,只是这一次去的是国王的住处。
跟别处相比,这里并不干净。实际上,这里的空气比牢房里更令人窒息,因为在所有的天然的臭气之外,还笼罩着一股厚重的令人生腻的香水味。
他们先是让她在一条走廊里等着,然后在一个接待厅里等,接着又让她在一扇大门外等。
铁壳重甲白熊们则在讨论着,争吵着,急匆匆地跑来跑去,伊梦也就有了时间环顾一下荒唐可笑的装饰:四周的墙壁上抹了一层厚厚的镀金水泥,有的地方已经脱落,有的因为潮湿而碎裂开来,华丽的地毯被踩得污秽不堪。
终于,那扇大门从里面打开了。六个枝形吊灯耀眼地照着,地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空气中那股厚重的香水味又浓烈了许多,还有六七只熊的脸,全都径直盯着她。
他们都没有披盔甲,但却都戴着些像首饰的东西:一条金项链、一块紫色羽毛做成的头巾和一条深红色的绶带。
令人难以理解的是,房子里居然还住着一群鸟。燕鸥和贼鸥站在石膏飞檐上,不时地猛扑下来,争抢从它们建在吊灯上的窝里掉出来的碎鱼片。
房子的尽头是一个高台,上面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宝座,是用花岗岩做成的,代表着力量和宏伟。
但是,跟拉克尼松宫殿里的很多别的东西一样,上面花里胡哨地垂挂着镀金的垂花和挂饰,看上去像是在山腰上贴了一层金箔。
宝座上坐着一只熊——伊梦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块头的熊。拉克尼松甚至比方超尼松还要高大、魁梧,他的脸更加灵活,更富于表情,里面有一种类似人的东西——她从来没有在方超尼松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当拉克尼松看着她的时候,她觉得似乎看到有一个人从他的眼睛后面注视着自己,那眼神有点儿像她见过的米苏,那是对权力习以为常的狡猾的政客的眼神。
他的脖子上套着一条沉重的金项链,上面俗不可耐地挂着一颗宝石。他的爪子足有六英寸长,上面全都包着金叶。
这一切体现出了巨大的力量、充沛的精力和狡诈的技艺。
他的身材十分高大,完全配得上那些荒诞的过火的装饰;然而在他身上,这一切并不显得可笑,相反,却透着野性和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