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在雷电、婴儿、毒蛇、大象和伊梦不知道叫什么的一种动物前停了下来。那个东西像是一种蜥蜴,眼睛很大,尾巴缠绕在它栖息的树枝上。在伊梦的注视下,指针反复几次都是重复地按照这个顺序停了下来。
“那个蜥蜴是什么意思?”马春科打破她的沉思,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一定是看错了。雷电代表的是愤怒,这个小孩儿……我想指的是我……刚才我正在努力想那个像蜥蜴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但是马春科,你跟我说话了,我就没弄明白。你看,指针在到处飘来飘去的。”
“是的,我看见了。对不起,伊梦。现在你累了吗?要不要停下来?”
“不,不要!”她说,她的两颊已经变得绯红,眼睛闪着亮光。各种迹象表明,她显得焦躁、过度兴奋,由于长时间被限制在令人窒息的船舱里,这种情况变得更糟。
他向窗外望去,天快要黑了。他们现在行驶的地方是最后一段内陆水面,过了这段之后就到了海边。宽阔的、泛着棕色泡沫的入海口在阴沉的天空下向前延伸,远处是几艘运送煤油的油轮,锈迹斑斑,管道上挂满了蜘蛛网;旁边是一个炼油厂,一股浓烟从那里升起,很不情愿地和云彩汇集在一起。
“我们到哪儿了?”伊梦问,“马春科,我能不能出去只待一小会儿?”
“这里是蓝玛瑙湖,”他说,“是蓝玛瑙河的入海口。等到了镇上,我们就在烟市附近停下来,然后步行去码头。大约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到了……”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宽阔、凄凉的河面上,除了他们这艘船和远处一艘吃力地朝炼油厂驶去的运煤船外,没有任何移动的东西。伊梦的脸烧得通红,觉得非常疲倦,因为她在船舱里待的时间太长了。
马春科接着说:“在外面只待几分钟是没什么问题的。我觉得外面的空气也算不上新鲜,只有从海上吹来的风才新鲜。不过你可以到外面去坐在船上,看看四周的风景,等我们靠近的时候再回来。”
伊梦一下子跳了起来,小不点儿立刻变成一只海鸥,急不可待地要在外面舒展一下翅膀。外面冷飕飕的,伊梦虽然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很快就冻得哆嗦起来。
可是小不点儿却不一样,他兴奋得大叫一声,身子一跃飞到空中,时而环绕盘旋,时而一掠而过,时而振翅疾飞,忽而船头,忽而船尾。
伊梦也高兴得欢呼雀跃,心儿也跟着他一起飞了起来,脑子里催促他去挑逗老舵手的鱼鹰本命元宠,让她跟他比赛。可是,鱼鹰对小不点儿却不理不睬,懒洋洋地趴在主人附近的船舵扶手上。
在这片凄凉的棕色空间里,没有任何生命,只有发动机那一成不变的轰鸣和船桨下微弱的水声打破了这宽广的寂静。低矮的云层阴沉地悬浮在空中,但是没有雨;下面的空气污浊不堪,充满了烟味。只有小不点儿那优雅的翱翔透着一些生机和喜悦。
小不点儿先是一个俯冲,然后猛地向上爬升,展开白色的翅膀,映衬着灰色的云层。就在这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向他猛扑过去,撞到他身上。小不点儿被撞得一歪,吓了一跳,疼得他扇了扇翅膀。
伊梦大叫一声,也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这时,又有一个黑色的小东西飞了过来,跟第一个汇合了。它们的动作不像鸟,倒像是飞舞的甲虫,显得沉重,飞行路线笔直,发出嗡嗡的声音。
小不点儿开始下降,努力躲闪着变换路线,朝船上伊梦那热切的双臂飞去。那两个黑东西不断地向他攻击,嗡嗡地叫着,十分凶恶。小不点儿和她自己的恐惧都快让伊梦发疯了。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她旁边一掠而过,朝上飞去。
是舵手的本命元宠。虽然看上去笨拙、沉重,但她飞起来却非常强劲、迅速。她的脑袋左右猛烈地撕咬着,只见空中黑色的翅膀在扇动,白色的翅膀在抖动。
接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掉在伊梦脚边的那一个刷着沥青的船舱顶上,与此同时,小不点儿也飞落在她伸出去的手上。
没等伊梦安慰他,小不点儿又变成了一只野猫,身子一跃而起,跳到那个东西身上,把它从舱顶边缘打了回来,因为那个东西正飞快地爬着,准备逃走。
小不点儿锋利的爪子紧紧抓着它,走了下来,然后抬头望着灰暗的天空。那只鱼鹰扇动着黑色的翅膀,往高空盘旋,四周搜索着另外那个黑色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鱼鹰轻快地飞回来,冲着舵手叫了些什么。舵手说:“那一只跑掉了。别让这只跑了,给——”说着,一把把他喝水用的马口铁杯子里的东西倒掉,扔给伊梦。
她立即用它把那个东西罩住。那个东西像一个小机器似的,愤怒地嗡嗡直叫。
“拿好了,”马春科在她身后说。然后,他跪在地上,把一张卡片从杯子下面塞了进去。
“是什么东西,马春科?”伊梦声音颤抖地问。
“我们到下面去看看。伊梦,小心点儿,握紧了。”
经过那舵手本命元宠的时候,伊梦看了她一眼,想向她表示感谢,但鱼鹰那双苍老的眼睛闭上了,于是,她只好谢了谢舵手。
舵手只回答了一句:“你该在下面待着”。
她拿着杯子走进船舱。马春科在里面找了个啤酒杯,把马口铁杯子底朝上和啤酒杯的口对好,然后抽出那张卡片,那个东西便掉进了啤酒杯。
他把杯子拿起来,这样他们便清楚地看见了里面那个怒气冲冲的小东西。它有伊梦的拇指那么长,呈墨绿色,并不是黑的。它的鞘翅直立着,像是振翅欲飞的瓢虫。它的翅膀狂暴地扑打着,看上去只是一团雾,六条长着爪的腿在光滑的玻璃上不断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