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各国把贺礼都献上过后,宴会正式开始了。
顾长卿在上席贴心地为江人依夹菜,时不时抚摸一下她的小腹。
江人依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江毓年看着自己的宝贝大女儿与顾长卿如此恩爱的模样,抚着自己的胡子,嘴角一直带着欣慰的笑。
他时不时会瞟一眼对面的安从远,似乎在用得意的表情告诉他,渭淮与韶安的关系是苏蚩永远不可超越的!
这把国丈威风,他是在对头面前显得足够了。
顾长卿一边欣赏歌舞一边吃菜,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什么,对着席下的安从远说道:“不知太后可好?”
安从远笑道:“回王上,太后一切都好。前几日她还说着回韶安来看看呢。”
他们口中的太后原是韶安先帝的哥哥溯亲王的女儿——庆和郡主顾妙怜。
顾妙怜和顾相隐一同长大,大顾相隐一岁。
在顾妙怜十四岁时便被先帝嫁到了苏蚩国。
那时的韶安并不是如今的霸主,那时他们需要苏蚩的协助。
于是,先帝在征求了溯亲王的意见后,将顾妙怜嫁给了苏蚩国王。
苏蚩国王因贪恋顾妙怜的美色,便废了当时的王后,也就是安从远的生母,立顾妙怜为王后。
安从远从名义上成了顾妙怜的王子,可实际上安从远整整大了顾妙怜十五岁。除了每日请安,寒暄几句,他们就没有什么母子间的接触了。
顾妙怜嫁给前苏蚩王不过一年时间,苏蚩王就因遇刺而亡。
安从远继位,顾妙怜顺其自然地就成了太后。
那年的顾妙怜不过才十五岁,正是一个花季少女,可是她却被强行锁入深宫高墙里,被一国之太后的身份给绊住了脚。
听了他们的对话,顾相隐想起了这个妙怜姐姐。
她为顾妙怜感到可悲,不知她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微微低眉,竟有些感伤。
江云深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趁没人注意时起身走到了顾相隐身边。
她身边位置的大臣正好出去了,江云深便顺势坐上了那个位置。
“公主是觉无聊了吗?”江云深轻声开口,“或者说是想起了和苏蚩太后为她感到惋惜呢?”
“啊?”顾相隐侧头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点小心思被江云深猜出来了,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顾相隐垂下眼眸,拈了一口菜,掩面放进了嘴里。
“哎,庆和郡主这样的花季少女留寡苏蚩实在是可惜了。”江云深摇头叹了口气。
顾相隐听了他的话轻蹙眉头,侧过头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云深见她有些愠怒的模样,从鼻尖里发出轻哼的笑。
“不如,我带公主去一个地方。”
未等顾相隐开口,江云深便把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拉走了。
“喂,这么多人呢!”顾相隐别过头去,不敢看两边宾客席的客人们。
而江云深则大方地往前走,也不管后面的顾相隐的感受。此时的顾相隐已经从脸红到脖子根了。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隆韶殿。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顾相隐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是他的力气太大,她怎么也挣脱不了。
无奈之下,顾相隐只好默默地跟在江云深身后。
走了好一会儿,江云深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顾相隐:“我想公主肯定很喜欢灯会吧。”
江云深温柔的眼神在这黑夜之下显得更加明亮。
顾相隐环绕四周,这是义安池。她抬头一看,今晚的天空甚是明亮,比那天哥哥大婚时更明亮!
那些明亮衬着星星,此时的天空真是美极了。
义安池映照着天空,那孔明灯的灯光洒在波光粼粼的义安池面,那建在池上的桥与这波光亲昵着,美不胜收。
“这是……”顾相隐问道。
江云深站在顾相隐身边,看着顾相隐痴迷的表情,眼中的温柔加深了。
他开口解释道:“今年韶安百姓们的粮食收成极好,百姓们为了感谢老天爷,特地在王上万寿这天放灯祈福,在他们眼中王上便是神。”
顾相隐会心一笑。
顾长卿接手韶安国不过几年,韶安国相比以前简直是大变样。
人人皆道:“永熙王是天生的君王,更是天庭的神明。”
在顾相隐还在发呆时,江云深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两盏孔明灯还有两支笔和墨。
他碰了碰顾相隐,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云深递给顾相隐一盏灯,说道:“公主,许个愿吧。”
顾相隐接过灯,又从他手上拿起一支笔,道了声谢。
他们背对着坐在草地上,写着自己的愿望。
顾相隐落笔的那一刻,她转过头去看见了江云深纸上的墨字。
“愿与汝今生长相依,来世长相守。”
顾相隐低头偷笑。
怕是写予心上人的吧。
“公主,可以放灯了吗?”江云深微微侧首,问道。
“嗯。”顾相隐起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灯,依旧和江云深背对着。
在虔诚地祈祷后各自点亮了灯。
顾相隐望着他们放的孔明灯缓缓升空,融入了百姓们的灯海。最后的最后,与漫天星辰融为一体。
在短暂地歇息之后,顾相隐与江云深并肩回了隆韶殿。一路上,他们相继无语,氛围略微尴尬,最后还是江云深开了口。
“公主殿下可有心悦之人了?”
听到他突然问了这样一个奇怪的问题,顾相隐微微纳罕。
“我见秦将军应该是倾心于公主多时了吧。”
一提到秦胤,顾相隐便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整理了思绪,回答道:“我与秦将军不过是平日的兄妹之情,还请公子不要胡乱揣测。”
听到她的回答和语气里的疏远,江云深并不在意。反之,他却赔礼道:“是云深言语冒犯了。”语罢,他向顾相隐行了一赔罪之礼。
顾相隐微微点头,语气缓和了些:“我素来不爱这繁杂的规矩。”
当他们回到隆韶殿时,宴会已经进了尾声。
顾长卿的酒量无人可比,可今日他却感到有些头晕。
顾长卿向各位宾客表示了感谢准备退席时,安从远却叫住了他。
“王上请留步。小王还有一样贺礼赠予王上,以当日我国小将的莽撞之罪表示抱歉。”
他向手下人示意,这时丝竹乐器又重新演奏了起来。
一名身着红枫色的蒙面女子赤脚从殿后走到了殿前。
她随音乐缓缓舞动,妖娆的身姿和卓越的舞技一座皆惊。
那女子缓缓舞动到顾长卿面前,随后揭开面纱。
她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可这灵气里也透着一股高傲。
席下的宾客都非常讶异,这名女子的美貌可胜过王后一筹。
此时的江人依也并未多语。她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语气也如同往常一般温柔地开口:“这位女郎的舞姿令人赞不绝口,不知芳名是哪几个妙字?”
那名红衣女子退到席下,双膝跪地行了一礼:“奴家姓叶,贱名琬京。今日奴家在王上王后面前展蒲柳之姿,让诸位见笑了。”
安从远见顾长卿不为所动,笑道:“叶琬京是我国无人可胜的第一美女,今日小王将此美女献给王上,望王上垂怜。以此来表苏蚩对韶安的敬重之心。”
席下人窃窃私语,那江毓年的脸色甚是难看。
他安从远闹这一出,分明是给他们渭淮脸色瞧。
渭淮与韶安联姻不过数月,他便在众人面前来一出美人计,这不但让顾长卿为难,更让江人依这个王后失了脸面。
众人也停止了讨论,静静地看着这一出好戏。
“叶姑娘的舞确实跳得不错,小苏子。”顾长卿转身叫来了苏公公,“你为叶姑娘在教坊谋份差事,也不枉费了她一身绝技。”
听到这些话,江毓年对着安从远露出嘲讽的笑。
叶琬京不但上位不成,还成了宫中的官妓。
顾长卿这样做既不会让江人依失了颜面,也不枉费苏蚩国的“赔罪贺礼”,着实一个两全其美。
安从远早已恼怒,可他表面含笑:“王上的安排得当,小王也就放心了。”
苏蚩国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叶琬京仍旧跪在地上,不肯抬头。
“先起来吧。”顾长卿道,“诸位若没什么事,都且散了吧。”
所有人行礼退席。
顾相隐看着顾长卿离去的背影,心中总觉得有写不妥。
“公主这是怎么了?”轻漪见她迟迟不肯走,关心道。
“我觉得哥哥脸色不大好。”顾相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她看着轻漪,眼里尽是担忧。
“或许王上高兴多喝了两杯,有点醉酒了。”轻漪边说边将外衣披在了顾相隐身上,“虽是至夏,可晚上天冷,公主别着凉了。”
顾相隐叹了声气:“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待最后一位宾客也走后,隆韶殿彻底恢复了往日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