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轻漪站在门口,手中的托盘落在了地上,托盘上的瓷盘子里的点心撒了一地。
顾相隐被这声音给吓到了,回过神来,用力挣脱开秦胤的手。
她站起身来,侧首看着轻漪。轻漪惊讶地放大瞳孔,良久,她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残物。
瓷盘已经四分五裂,轻漪被瓷渣子划破了手指,流出了血。她并没有在意,继续拾捡。
顾相隐快步走到她跟前,想要帮她,可轻漪看见她一来便加快了拾捡的速度。
清理完毕后,轻漪站起身来,依旧是平日里的平静。
她在看顾相隐,似乎又在看秦胤:“公主还是注意着为好……奴先告退了。”
“轻漪……”顾相隐想叫住她,让她带她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可是轻漪的步伐却越来越快。最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秦胤见状,起身走到顾相隐身边:“相隐妹妹,我知今日是我唐突,但是……我心悦你,或许是从儿时又或许是初成少年时,我今日就想知道,你可否愿意嫁给我?”
顾相隐彻底乱了,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从未想过一直被她视为二哥哥的秦胤竟会对她有着这般情意。
她只把秦胤当哥哥,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不想嫁给她,也不会嫁给她。
半晌,顾相隐开口了:“胤哥哥,你是我哥哥,我心头还没有如意郎君。”
望着她眼中的坚定,秦胤失望极了。
他本以为,顾相隐也同他一样对他有着柔情蜜意,结果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
他想把自己心底的真情话讲给她听;他在宫外置了一处宅子,本想让那处宅子成为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家;他知道顾相隐向往自由,他本打算与顾相隐成亲,然后带她游山玩水,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
他想了好多好多。这些想法,从他少年时就生了根,青年时蒙了芽,可现在却开不出花更结不出果。
既然佳人无心,那他又何必强求?
秦胤把情绪稳定了下来,把失望藏了起来:“你不要怪我就好。”
顾相隐见尴尬缓解,她摇摇头:“无妨。”
秦胤本想道个别就走,没想到道别之后,他竟鬼使神差地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语气温柔且认真:“你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我。”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会继续等你,直到你嫁人。”
他没去看顾相隐的表情,也没有准备听顾相隐的下文。他在门口驻足片刻,便走了。
顾相隐回到房间揉搓着双手。
她今天还在笑话顾长念,没想到这事转眼间便发生在自己身上。
韶安国,永熙六年,六月。
夏至这天正好是顾长卿二十二岁的万寿节。
对于东南三国的“霸主国”国王的生辰,其他两国也不敢怠慢。
渭淮国国王江毓年是韶安国的国丈,此次万寿,他亲自前来韶安国。
江毓年是一个虚荣心极强的男人,此番他不仅是为了祝寿,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他与苏蚩国王安从远是针锋相对五年的老对头了。
前段时间,苏蚩擅自与韶安开战,从这一点江毓年笃定苏蚩得罪了韶安。
苏蚩地大物薄,和渭淮比起来都是落人一等的小国,更别提在韶安面前他们是怎样的低眉顺耳了。
赶上这次顾长卿万寿,安从远肯定要来向顾长卿赔礼请罪。趁这个时候,江毓年要在安从远这个对头面前好好显摆一把,显显自己身为“霸主国”国丈的威风。
各国前来赴宴的来宾早早地入了隆韶殿,有说有笑地坐在席下等着今天的主人公。
顾相隐今天又偷溜出宫去了宫外,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大半。
“公主殿下。”在北宫的宫口,顾相隐遇见了江云深。
江云深以前入宫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今天身后多了一个平日里没见过的侍从。
“江公子。”顾相隐点头示意。
她看了看江云深身后,突然想起了他另一个身份。
刘知安的义子。
“江公子身为刘御史的义子,为何不与刘御史一同入宫?”顾相隐疑惑道。
江云深轻笑,他向顾相隐一步一步靠近。他身上的一股熟悉的香味勾起了顾相隐的回忆。
她记得,那晚在客栈睡得迷迷糊糊时,抱她入榻的人身上也是这样一股奇香。
那日醒来后,她看见顾长念睡在地上,她本以为是顾长念半夜酒醒才将她横抱入榻,自己铺了床棉毯在地上将就入睡。
现在一想,当时的江云深又在哪儿呢?没想到,就是江云深。
想到这儿,顾相隐脸上染上了微微绯红。她后退一步,与江云深保持距离。
江云深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他再度靠近,在顾相隐耳边轻语:“那是因为在下不想让别人耽搁限制与公主的见面,我想快点见到公主。”
顾相隐脸上的绯红被江云深此番话晕染得更红了。
她咳嗽了两声,再次后退一步:“还请公子自重。”
江云深此番话出得有些轻佻。
“相隐妹妹。”熟悉的声音从顾相隐身后响起,顾相隐回头一看,是秦胤。
秦胤走到顾相隐身边,可他的目光却一直注视着江云深,气场中有种莫名的敌意。
“这是在宫中,举止言谈都应该端重一些,不该……”秦胤靠近江云深,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可眼里却满是不屑,“轻浮戏谑,江公子您懂吗?”
看着他的样子,江云深一下便笑了出来。他看了顾相隐一眼又看着秦胤,嘴角那玩世不恭的笑又回到了他脸上:“这是我与公主之间的交流方式,并非秦将军口中的戏谑轻浮。”
这话回击让顾相隐目瞪口呆。
自己什么时候与他有特殊的交流方式了?而且这方式偏亲密了些吧。
秦胤咬紧牙关,太阳穴上青筋明显。他握着拳头,眼中的不屑已经换成了愠怒。
江云深似乎很满意秦胤此时的状态,他越过秦胤走到顾相隐面前,语气温和道:“公主殿下,我们该走了。”
一句“我们”彻底激怒了秦胤,秦胤蓦地转过身走到江云深身后拉住他的肩膀迫使他转过身,然后揪住他的衣领。
顾相隐见大事不妙,走到秦胤面前将他的手从江云深领子上扯下来。
自从上次秦胤的唐突后,顾相隐似乎在心中对秦胤建成了一堵墙。
最近他见到秦胤就躲,或者淡淡地打个招呼,全然没了与之前放肆地对秦胤撒娇的样子。
她对秦胤的态度冷漠了许多。她不想耽搁自己更不想耽搁秦胤。
顾相隐望着秦胤,淡淡地开口:“我想胤哥哥还有公职在身,我与江公子便先行一步。”
语罢,她看都没看秦胤的表情便走在了前面。江云深也未管秦胤,追上了顾相隐的步伐。
看到这一幕,秦胤的脸上写满了失望。他握紧拳头,沉默不语。良久,他对身后的慕江沉说:“继续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