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粉红色的闪电吗?
我见过,就在刚刚,天空突然一声惊雷,整个天空被映衬成粉色,活像一颗桃花从天空落下。我想这个场景,应该会有很多人看见,但那粉色的印记究竟会落在谁的身上呢?他是个幸运儿吧,几百万分之一的浪漫被他得到;他会不会又因此丧命?被闪电击中活下去的概率也只有几百万分之一,但我想做那个幸运儿。
中国人对美好生活的极端阐述就是,像生活在蜜罐子一样。说给现在的年轻人听,他们大概会说:活在蜜罐子里,那还不腻死啊!对现在的人而言,活在蜜罐子里绝不是什么好事,生活在蜜罐子里久了,偶尔少加点糖就觉得尝遍了人间疾苦。糖很甜,但太粘,生活在里边的人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其实没有什么不同,生活在风雨里也好,生活在深海里也罢,一旦离开了原本的生活环境,疾苦就接踵而至。
不知道从时候开始,我就生活在黑黑的小房间里。掀开窗帘就能看见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隔着窗户和他们谈论着两个世界的区别,讲些有趣的笑话,当我想要出去的时候,窗户就成了樯,我敲着厚厚的墙,摸黑寻找一把无用钥匙。外面的人听不见里边声音,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无用功。倒不如搬到走廊,省得耗尽体力也落得徒劳一场。时间一久,房间门也变成了一堵厚厚的墙,没人进来我也不必出去。走廊没什么不好,封闭了也就是一个房间,住久了也都一样。
鼻头酸酸的总想哭,树影渐渐变得模糊。我已经走了很远,腿也很酸了。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平白无故伤感的人的说辞,他的话比祥林嫂的言语还要无力。见识过流言的威力,收到过痴线般的眼神,自然就不会再想要开口,但围堰一但出现了缺口,就将一涌而出,淹没下方的居民,摧毁他们的安居乐业。这个时候,亲人的重要性就完美体现。
但我的亲人呢?我不爱他们,我不爱任何人,可我应该确实应该爱他们,这是个极其矛盾的事。我的父亲,万事都只有一句支持。上完小学要升初中,我问:“我应该去哪里好?”得到的是一句,只要你喜欢,哪里都可以。我的一生都和我的生活在小小的村庄里,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他告诉我,他的半生都在遥远的南方里,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他的无力,我当时不明白,只是恨了他的推脱。后来在一个小小的学校里住了三年,没有手机没有报纸没有各类的球。于是,升高时我问:“我该去哪里好?”他告诉我,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便去了一所开学那天找了很久才找到地址的高中。
整整三年,我的生活充满了戾气,却只得到了满腔无力感。我越来越讨厌和父母讲话,我恨他们,生病时要我自我照顾,要在无人的清晨慢慢撕扯被鲜血粘连在被子上的皮肤,要在黑暗的夜里去接只能接触的温热的油锅里的热水,要在破旧的食堂大口吞食再三被叮嘱不能触碰的食物,要独自面对众人惊讶又难以理解的表情。我不要做祥林嫂,三人行,必有缄默人,这是我后来才学到的宝贵的生存法则。白天里实在想不通,作为父母,怎么会如此不负责任?深夜里又突然理解远方的他们并不知道这里的情况。
生活总是这样无休无止的重复着。直到有一天,还没来的及换药,就接到了他们的争吵时打来电话。我无法接受,我的父母会像个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哭着打电话过来告诉我他们的生活无法在一起继续了。这简直像一场闹剧,最后以我作为台阶让各自可以互退一步将争吵停止。作为一个台阶,需要做什么?要与他们感同身受,要陪他们一起哭泣?家庭的崩坏不是我要的结果,但是这般草草收场,使我感觉我为此付出的感情有如一场天大笑话,或许,为避免有限的情感过多的浪费,表演也是人生的一门必修课。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别人家的父母可以顶天立地,为孩子遮风挡雨;而我的父母,却像个孩子,要我在风雨中撑起一片天地?只是当时没有认真思考过,其实这个世界上,除了别人家的孩子,还生活着一群别人家的父母。
人生不够努力,自然会三番失利。高考失利在预料之中,如期而至。这回,我和父母终于产生了不同意见。强硬回绝他们的要求,他们三番阻挠下仍旧嘴硬“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需要支持吗?我不需要。我只是需要小小的理解。我把原话放在我的朋友圈里,那些靠我小心翼翼的付出不断巨大心血努力表演来之不易的朋友也都伸出了手,拍拍我的肩膀,万事支持。我哪需要什么支持?我去路未知,只要前车匆匆留下轱辘印找到一些前路的蛛丝马迹,所以人的一生,都是完全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的细迹可循?可笑的是,这一切,却被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完完全全托出,自此,我不再努力表演去获得他人的欢心。
累了,不想再努力学习,努力生活了,想喘口气,想要逃避一切的人与物,想要好好休息几年。男生呢,离成年的距离不远了,要挑起重担的时候马上就到了,逃避真的能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不管,我不要未来了。这个时候,我的父亲终于站出来了,可我为什么要听他的,我早就学会了如何去寻找符合自身要求的东西,即使是在无数独木桥上做一个选择,我也能从周围嗅出蛛丝马迹,找到一点方向。怎么人长大了就失去了自由选择的权力,我才不要听他的,凭什么!
凭什么?凭他这些年背井离乡,辛苦养育,凭他将全部青春全都奉献给了你!当然,我是个极其自私的人,不想奋斗就搬出千万个理由,作最没底气的辩解,做着最自我的抉择,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父母,不敢去接他们那失望的目光,所以我揣了仅有的五百准备存着去凤凰的五百块钱和朋发小去了上海。
一行四个人,买到了三张坐票,临时加入的我只能和他们挤着坐。好在我们当中并没有特别占座的人,四个人三个座位倒也显得空旷。火车不紧不慢的靠站,出站,一路上三人说说笑笑,唯独我没有出声。由于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出行,这令我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受,不明白是快乐还是不适应,只觉得车窗内外的场景恍恍惚惚,仿佛是一场梦。
火车进了杭州站,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另一辆火车出现故障,车上的乘客将转乘我们列车。这还是个新鲜事,坐火车也有不少了,遇到的情况也算不少,但今天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只见车厢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较之以往我坐过的羊城最拥挤的地铁,简直有过之而不及。厕所里挤满了人,我的发小偏偏这时候要去厕所,过道里的人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就攀扶着身边的乘客腾空自己好让出一个过人的空隙,这副场景对于从小生活在空旷山川田野上的我来讲,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他可真是个扫把星!但实际上,我才是他的扫把星。
火车一路平稳通行,过道上的每个人紧紧贴合在一块,踮起脚想要站高点好大吸一口气,而我们中间却预留着半人宽的座位,与周围场景格格不入。这个景象还没持续五分钟,火车轻微的减速使车厢里的乘客东歪西倒,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五六的姑娘不幸被挤入座位中间,不能动弹。良久,车内才缓缓恢复平静,她匆匆起身,不断向我们道歉。我灵机一动,告诉她座位没有人坐,她可以坐下,并再三劝说她坐下,不用有任何负担。经过一番努力,她总算是挤进了我们当中。我有个习惯:坐车时喜欢和不同的陌生人聊上一路。(这个习惯一直伴随我到现在。)很快,她便融入在我们当中。不凑巧的是,不懂事的发小在我们聊的正火热时突然闯了进来。他有些疑惑,我们队伍里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女子的面孔,此刻她正坐在他的座位上同我们说说笑笑。我作势简单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并假意起身,示意他坐我的位置。他自然是推辞的,这正中我下怀,趁着他还没改变主意我赶紧坐了下去,并示意他站远一点。
姑娘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起身摆出非让不可的架势,我们一再劝说都没有任何作用。这是必然的,我丝毫不意外,只是拖着她,等发小开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我们度过了一段愉快的旅程,而牺牲了位置的发小,早已被我们一行人抛在了脑后,直到下了车才发现了远远跟在后边的他。
出了站,才发现上海的天色不太妙,姑娘见我们没有没带伞,从包里抽出伞递给我们,发小一再推辞,姑娘毕竟年长我们几岁,见我不讲话,直直把伞丢进了我的怀中,并解释她将打车走,用不上,而且伞也不好之类的话。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推辞的,时常在旅途中收到陌生人的好意,所以也没感觉不好意思,只是接过伞说了句谢谢。中国人的含蓄大多时候并没有在我身上体现,我只是觉得,收下她的伞一方面我们确实用得上;另一方面,也是收下了她的谢意,毕竟陌生人需要平等的付出才能迅速消失在各自的生命中,也只有这样,才能不断遇见新的陌生人,我喜欢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但我并不想做一个十足的好人。
现在,分道扬镳的时候到了。如同姑娘所说,她现在应该坐在了车上,我的另一个发小是一个女孩子,自然是不可能和我们一起过夜的,她的表哥正在来接她的路上。剩下我们三个,该去哪呢?我们站在公交站台上想了很久,眼前闪过一辆又一辆通往不同但同样陌生的公交。足足有了两个钟,一个发小突然想起他投过的简历,那是一家小小的饭店,他本想做个服务员赚取一些生活费,不过在投了简历后就置之脑后了。
好在店家是有回复的,也留下了具体的联系方式及地址。发小有些激动,平白无故捡了一份工作,却又不好意思一行人跑去打扰店家。纠结了很久,还是拿出了手机,小心翼翼拨通了电话,是一个年轻女孩子接的,在听闻我们有三个人后,当即表示没有关系,只是嘱咐我们路上小心,这倒是出乎了我们所有人都预料。
几经辗转,到了店门口,出来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大姐姐,我们当即认定她就是电话里那个人很好的女孩子,一股亲切感油然而生,心里也着实踏实了不少。这个小小的乌龙直到我们进店和店长聊过一段时间后才被解开。
店长是一个大我们一岁的北京女孩儿,在我们来的路上,她让后厨准备几个得意小菜。饭桌上她就坐在对面,不断询问着我们将作何打算并讲解了发小在这的待遇。我们都觉得不错,老板是个热心肠的人,他在这的生活应该会很不错。
婉拒了店长的留宿,在店长关切的提醒下,我们住进了离店不远出门底就会被塞满下小卡片的连锁酒店里。夜里,三个人晃悠在繁华的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以及新鲜的场景不断冲击着我们的眼睛:比如高我门一个头的女生,至少两百斤以上却跨个女式包包嗲声嗲气打电话的汉子,这些奇妙的画面成了我们滔滔不绝的谈资。但我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总想着那个温柔的北京女孩,恍惚中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雨天里递伞的学姐,却又不太像。只是我们仅此见过一次,在后来得到的唯一的消息则是我的发小和她闹了矛盾离开了她的店,我不能评价发小与她闹矛盾这件事,但我欠她一句谢谢,谢谢她,在我们最迷茫无助的小时光里带给了我们一丝温暖。
直到今日,我仍旧不能将她忘怀,我想应该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将郑重地登门拜访,和她当面道谢。又或者,她的店早已搬走,只留下一句:”饭好不好吃,在这里不要拘束,就叫我甜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