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慕辞常年自嘲,“我一代画圣,画山画水,画风画云,天地与万物,哪一样不是随手画来,可独独画不出那人眼底的一抹光芒。”
苏青桑笑她,“痴心妄想,大言不惭。”
慕辞便怼他,“你懂个屁!”
百年前,佛莲塔启,天地失衡。
摩诃曼珠沙华刹那盛开,九重业火灼至三十六层天。
畔月在佛连塔里失去了踪迹,妖域无主,各种族间争权夺利,并开始了占地自封,对异族烧杀掠抢。
一场腥风血雨笼罩着整片妖域。
苏青桑就在这一场种族混乱中拔萃而出,一步步走来,算尽千机,终登至尊。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位妙人儿。
伊人眉间一点朱砂,云杉君子兰绣,衣袂飘飘,晏晏而笑,握笔一画,落墨便是千军万马。
可以说苏青桑能得今日地位,全赖慕辞的天大功劳。
歇午梦醒,四下清净,忽有风拂过,纸页飘响的声音。
苏青桑一手撑着脑门,半倚在坐榻上,眼也不睁,出声道,“慕辞,把你画的那些玩意儿收起来,吵着我睡觉了。”
半会,没有人回应。
慕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怼着他说,“要睡滚回自己寝殿去睡。”
只听得纸页被风吹得呼啦啦的响,苏青桑眉头一皱,缓缓睁开了眼。
有侍从瞧着他醒了,上前一步道,“主上忘了,慕辞大人昨天已经走了。”
苏青桑恍然清醒,手中有纸张落地,他怔了下,道,“对啊她走了......”
这座画亭里,陈铺吊挂着的每一张纸,无一不是慕辞曾经作的画。
“主上跟慕辞大人也算过命的交情,她这一走,主上倒是不习惯了。”
苏青桑的视线落在了一幅画上,画里的少年,精致面容上神色薄凉,而那一双眼却是十分炯炯有神。
“虽有神但还是少了点什么。”直到昨日临走时,慕辞仍然不满意这些画作。
她一直说苏青桑不懂,不懂作画人眼中的完美,极致的完美,哪怕有一点点残缺或瑕疵,即使无伤大雅,那也算不得一件成功的画作。
确实,苏青桑还真看不出来这些画究竟有什么区别,末了,不屑的轻哼了声,
“......算什么,她眼中人只有画中人,痴念了几千年,早就想回去了吧。”
她眼中人是画中人,画中人是归墟境的二公子,红恒少年时候的模样。
2.
归墟境有座罹烬殿,自天地形成之时便留至现在。
罹烬殿殿中及殿外七丈,这一个范围里存在着一股强大的威压气场,无时无刻压迫着每一个接近它的人的神经。
如果没有一点修为底子的人根本没胆量靠近,而即便上了一定修为,也未必能在殿中久站站得住脚。
今日朝会的地方就定在了罹烬殿,才没待多久,底下诸卿的双腿都不住开始颤抖,饶是那画圣始终没有任何反常。
方才,画圣道,“境王之德嘛,当以冷艳二字才配得相评。”
此话一出,座上人的脸色愈发冷漠,殿中气氛愈显得凝重而可怕。
诸卿心中纷纷擂小鼓,脚跟站不稳,强忍住没来由的冷颤,有种索性晕死当场的冲动。
只有画圣不受任何影响,她微微抬下颌,眉眼带笑的看着正座上的人。
她在心中问道,“阔别良久,君可还安好?”
终究没有当面问出口。
......
散了朝会,慕辞追上了红恒的步伐。
她说道,“你知道吗,多少次生死一线间,我想到的就是遗憾没能把那幅画画完整,当年在佛莲塔前,红越告诉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做到让我弥补那一瞬间的缺憾。”
慕辞抬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令他停下脚步。
红恒回头看她,神色冷淡,显然没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慕辞轻声道,“红恒,我想试试。”
红恒道,“放手。”
简洁明了的两个字,不带任何表态。
“我,自从我知道这个法子,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回来,红恒,一百年,在知道这个办法后我足足等了一百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迫不及待的赶回来要完成这件事,现在我回来了,我,不想再遗憾。”
慕辞越说越有些激动,而红恒沉默着,忽然用力甩开她的手,道,“与我何关。”
言尽,衣袖翻飞间他迈开步伐,继续朝前走去。
3.
第一次遇见沈淮时,他十七岁。
少年心怀仁善,出山入世,端着是副温文尔雅的好脾性,扬志向惩凶除恶,拯救苍生。
酒肆房檐上,沈淮哂笑他,“你所看到的恶,并非真恶,所看到的善,也非真善,世上假假真真,千人千面,岂是轻易看清。”
第二年他遇到了灵华,一个整日嘴上说着要给沈淮以身相许的小姑娘,却深谙医理,妙手回春。
沈淮就喜欢别人看不惯自己又拿自己没辙的样子,可偏偏又拿灵华没辙。
如此度过十年。
多少年风雨仍然走了过来,却再走不出一方断骨崖。
他二十七岁,而立未达的年华,前途光明。
沈淮却死了。
一动不动的躺倒在血泊之中,断骨崖漫山遍野的红花杜鹃,红的不知究竟是沈淮身下的血泊,还是山上的杜鹃花。
尸首横满一地,无一活口。
世间沧海桑田,人活一世,终究逃不过一个死。
谁昨日离去仍念叨着再见时煮酒树下,笑谈不醉不归。
今日就躺在这儿再起不来了?
他看着灵华开始抱着沈淮的尸体哭,哭声震天,天地动容。
一阵晴天霹雳下,他怅然若失,一口瘀血压在心头,生生把自己憋晕了过去。
再后来,灵华也死了。
沈淮死后,灵华郁郁寡欢,最后用一把短匕,在沈淮的墓前,追随着去了。
他把他们葬在了一处,从此独身一人披星戴月,只为荡尽世间妖邪。
百岁时,他又回到断骨崖,杜鹃花迎风,满山的红艳,如血般,他找到了沈淮和灵华的坟墓,打算就此沉睡过去。
然而浑浑噩噩中,他忆起了自己的身世。
浮华一生,浊梦一场。
梦醒,不见啼血杜鹃,不见沈淮,不见灵华。
他听见兄长在唤他。
回首长廊下,乍见兄长身边那人,一言一笑间,神情态色像极了沈淮。
那人道,
“红二公子,幻梦一瞬,却梦尽一生,凡悲欢离合,起落得失,从来未能尽人意,公子可从中参透?”
红恒冷汗惊出,方知梦中又梦,那声音仍似乎徘徊在耳边,睁开眼时一切物是人非。
频繁的梦境连连,使他觉得一阵头痛欲裂,即便旧疾复发时的痛楚也不外乎如此了。
殊不知,在寝殿门外,慕辞正在不远处,残月的余光映照下,她脸色晦暗莫测,像是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4.
园中花坛里头,棣棠花开的正旺,金灿灿的,偶尔有人路过,眼光都会有意无意的被吸引了过去。
这一看过去就不得了,开始指手画脚起来,然而却也是私底下说说罢了,没一个真的敢挺身上前。
他就躺在那花丛下面睡了一觉。
虽是大失体统,但奈何相貌生的恁好看,睡态也极是安逸自在,倒也不失为一道风景。
甚至有个别小女儿心思的,开始朝他身上扔东西,或是摘朵花儿,或是随身的绢帕、荷包,取支小簪花也可。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扔不出手的。
于是,他终于被东西给砸醒了。
揉了揉额角,低眉垂眼瞧了下在旁边滚一圈停下的苹果。
那投掷苹果的小丫头见他醒了,“呀”一声,揣紧水果盘子跑了。
难得什么都不顾忌的睡了个饱觉,只觉神清气爽,他伸了个懒腰,掸掉身上别人扔掷过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想着今后退隐了,把重任往后辈肩头一扔,自己就去过那种吃完睡睡完吃的日子。
他捡起方才砸中他额头的苹果,吃着走出了花坛,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假山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
“那小子又跑了,真是一点心肝肺都没有!”
“公子待他不薄,他竟这么不识抬举,实在可恶。”
“这么些年,公子不娶妻,也不纳一房妾,要让他接任之心,路人皆知,只是...实在是来历不明,怎么可能让人臣服。”
“三公子在时不也没成家,这孩子当年可是他抱回来的,按如今二公子的态度,究竟是不是谁的私生还两说。”
“抛开这件事,兄弟俩都不是省事的主,要不然怎么会把孩子放在沧海养大?还养成现如今这般模样!”
“幽冥司那位大人,冷不丁跑上门做客,他倒好,一顿冷嘲热讽,把人给生生气跑了,现在连自己也跑了,这都什么事啊?!”
“你没见公子刚才那脸色,怕是被气得够呛。”
他听墙角听的眉头差点皱一块去了,忽余光瞥到远远的有俩小丫头小心翼翼躲在丛栽后头,脸上一抹羞红,偷偷瞧着他这边。
他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嗝,把果核一扔,信手在身上擦了擦,抱着礼拳绕过了假山,“几位大人,柘枢有礼了。”
几位被打断了话题,并不气恼,端眼看了看这冒出来的后生,礼数周到,也不好不回礼,互敬一番,问道,“阁下瞧的眼生,哪处来,身居何职?”
“柘枢是罹烬殿的,侍立君侧,掌司笔墨,平日里自然不常见,便是见了,也惦记不得吧。”
他眉眼间淡淡的笑意,面相极为端逸,仿佛一副天生的笑脸,瞧着倒像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怎会是司笔墨的小官。
可又确实没甚印象,罹烬殿管制严谨,更有撼人的震慑气场时时压迫着每一个进入者,兴许真的见过就忘了,但看这张脸,不得疑问,真的有那么容易忘了?
他们下意识里想起罹烬殿高高在上的那位,近年来,性子越发乖戾冷漠,一张容貌却是越发生的俊美,不久前慕辞画圣游玩至此,更是点了冷艳两个字出来评价,结果可想而知......
“方才听几位大人讲,可是,凉秋小公子闯了祸事?”
“柘枢郎君应当是公子身边最亲近的,难道没有听闻?”
“柘枢终日在罹烬殿,可问之人也就只有公子了,大人不晓得,公子不喜多言,我又怎敢多问。”
“说的也是。”
“那小公子啊,唉!往常里三请四请怎么都不肯回来,前阵子二公子大病了一场,他才舍得回来看一眼,这不,冷凳子还没做热呢,他又跑了!”
“多大个人,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耍脾气?”
“可不是,三天两头的惹公子生气,公子虽口上不说,那脸色是一次比一次难看,不说就是怕他有什么冲动之举,可结果呢,他还是跑了?!”
“呵呵呵......柘枢还是回罹烬殿瞧瞧情况,暂且不与几位大人多说了,告辞。”
道了别离去,拂袖一瞬间其中一人才注意到他衣袖若有还无的绣纹,袖缘簇着朵白色的花,花瓣反卷,紧凑着一个“天”字,细丝缀边,宛若一条银色游龙潜藏在袖上。
“这郎君方才说他唤什么名来的?”
“...柘枢,怎么了?”
“藏蓝色外衣袍,袖口绣天字沙华鎏银纹,此乃金陵顶独有的袖纹,难道,难道是道宗的那个柘枢...”
5.
红恒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罹烬殿了。
柘枢从床帐外探了个脑袋进来,瞧着他醒了,说了句,“你这是想把自己给玩死啊!”
红恒漠然回应:“死了便死了,好过这般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着。”
柘枢将床帐挂了起来,边道:“你拐着弯儿讽刺我呢?”
红恒:“哪敢。”
柘枢:“我答应过红枫,但凡,我活着能喘一口气,绝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
红恒闭了闭眼,道:“如果兄长还在,归墟境绝不会是现在这般。”
“是啊,你都说了是如果,人死不能复生,何况他自己连片残魂都没肯留下。醒醒吧,把药吃了,你这老毛病了,那时伤了根基,虽说好不了但也死不了,别那么悲观,心情放好点,自然就没那么痛苦,至于凉秋,你别逼得他太急。”
柘枢拿起他的手,放下几颗药丸,又帮忙拿过来一杯水。
红恒依言把药吞了下去,柘枢在旁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沧海龙君是有好能耐,养了个好孩子,能把你给气得吐血。当初不过想着终究是归墟境亏欠沧海的一桩亲事,才把孩子抱了过去,以此尽释前嫌,让两家的关系不再僵持,到现在看来,龙君是宽容了,凉秋却较起劲来了。”
红恒沉默了会儿,方才缓缓说道,“凉秋的目的,跟阿越是一样的。”
红越的目的从来不是秘密,他在时耗尽一切就为查清楚两件事,长兄红枫的真正死因,以及父亲红临渊的下落。
“哦,红越当年落了个以身殉佛莲塔,才止息了那滔天的九重业火,他还要再查,是想进佛莲塔也感受一下吗?”
“阿娘疯魔的样子,在罹烬殿中引弦自戕,阿越放不下,我也从未忘记......”
红恒苦笑一声,“我现在这副鬼样子,要死不死的,我又能做得了什么?如果那时候我死了,倒也解脱。”
“幸亏天不如你愿,你要是不在了,整个归墟境就完蛋了。”
柘枢说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忙道:“如此说,冥王出现在归墟之后便失踪了,是她有意自己藏起来,红越查红枫死因时走了多少趟幽冥司,凉秋不可能跳过这个环节,若她不想透露些什么......这事,你还得和惊澜提个醒。”
红恒:“我想,她应该多少猜到了点,才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到底不是亲的。”柘枢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6.
柘枢走在廊道里止了步伐,回首,见一廊柱后现露出一片白色衣角,再挪一步出来,但见轻衫缓带,眉间朱砂,衣上君子兰绣,分明男装着身,身姿却玲珑有致,实是个女儿身。
此刻慕辞手抚一柄画笔置于脸侧,笑语嫣然,“柘宗主,别来无恙。”
柘枢道,“画圣不是已经成了妖域的画圣,怎么还出现在归墟了?”
“我便是我,从不属于哪里。”慕辞笑了笑,她指腹移过,转了转画笔,道,“我听说,你在找冥王?”
柘枢:“这些年来,你要么四方周游,要么一直待在妖域,什么时候惦记起这些闲事来了。”
“活的太长久,总要寻些有趣的事,你理当有同感。”她愈笑得磊落鲜明,“不过冥王,我奉劝一句,莫要找了。”
柘枢:“为何?”
慕辞道:“近来颜家一方独大,总要避其锋芒,九幽失踪了,一方面不过是想看看他们颜家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来,至于另一方面,大抵和归墟境有关。”
柘枢:“你非是幽冥司的,却了解得通透,她是和你说了些什么?”
“非也非也。”慕辞握着画笔晃了两下以示否定,“我与幽冥司没啥交情,她怎会跟我说这些,不过是我看到一些,又猜了一些,再说我的心思,从来不放在这些无聊事上。”
“......也没见你把心思放在什么正经事上。”柘枢揶揄了一句,背过身即走。
慕辞忙跟上,道:“柘宗主从那个方向来的,是去见了境王,我听闻他旧疾犯了,现在可有好些?”
“既然关心,何不自己去看看。”
“我是想啊,可他未必会想见到我,我这不怕一见面,他的病情更严重了,毕竟禁法这东西不能乱使。”
柘枢猛然停下了脚步,慕辞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又退了回来。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慕辞打破沉默:“不知师兄可还记得,当年你带我初到归墟境时的情形?”
“......”她语气一改,倒让柘枢有点不安了。
要知道她从来就没承认过他这个师兄,更没有这般叫唤过。
“也许你不记得了,可我却记得很清楚,记得我第一次见到红恒时,他就站在院里,他看到你看到长公子,眼中那一抹惊艳的光芒,只在一刹那里出现,我来不及捕捉到,便错过了,成了我永远的遗憾,我只是想把他画出来而已。”
“你作画画的入了魔了吧!你明知道......!”明知道红恒的身体一直很不好,还这般妄为!
慕辞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我入了魔,苏青桑说我痴心妄想,红恒一直对我爱搭不理,我不过想完成毕生所愿,为了这个,我已经耗了四千余年,始终无法圆满,反正,不惜代价。”
柘枢眉心紧敛,看她这分明是下了死决心,一定要把画中人完美的呈现出来。
他暗自掐指算了算......
7.
慕辞消失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归墟境一切不变,没有人会因为画圣的消失而觉得奇怪。
十天后,斜雨茶楼。
有个身着藏蓝色外衣袍的男子出现在茶楼,他张望四周,高声问道,“哪个是凉酒,凉公子?”
众人望他,此刻正嗑着片瓜子的凉酒高举起一只手回应,“在这呢,我在这,我是!”
男子卸下一个小包裹,道,“在下乃金陵顶道宗的弟子,这是宗主特嘱咐送过来给凉公子的。”
凉酒接了过来,道,“道宗?那个老不死,啊呸,柘宗主啊,还没过节呢,他给我送什么礼?”
“......”
凉酒到底没敢打开包裹看看里面包着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总觉得柘枢是不是挖了个大坑,正等着她往里跳呢。
毕竟道宗宗主是个有前科的人,凉酒不敢轻易信他。
想当初,她和红枫那桩烂姻缘就是他胡乱牵的红线。
柳逸来的时候,正见她盯着那包裹,像是盯着什么牛鬼蛇神看一样,他道,“我猜里面绝对是慕辞画圣的最后一幅画作。”
凉酒回过了神,“画圣?”
柳逸有声有色的描述着,“她消失了,在归墟境突然间就消失了,但是呢,她在消失之前作了一幅画。”
凉酒拿起包裹左右掂量了下,“看样子真是一幅画,话说我又不是收破烂的,他们为何要把画拿来给我?”
柳逸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画圣!她哪一幅画不是惊世之作,无价之宝,怎么到你这儿却成破烂了。”
“得得得,我见识短浅,谁稀罕谁拿去,我是彻底怕了道宗那人了,凡跟他扯上的事,绝没有好处。”
凉酒直接把包裹抛给了柳逸,起身决定去洗一把手先。
柳逸:“......”
归墟境有一种禁制的古法,可以使潜入他人的识海里窥视藏在最深处的东西。
慕辞就在红恒的识海深处看见一片一望无际的红色杜鹃花海,她看见红恒很是安逸地睡在花海中,那种温雅柔和的神色,自红家出事后,就再也不曾在他脸上出现过。
然而最让慕辞不可置信的是,在花海中,她看到了另一个慕辞。
后来,慕辞杀了另一个慕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