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锦笙小心避过府中下人,从后院溜了出去,上了早已等待在门口的马车。
此时正午,路上温度炙人,华轩早已等候在车中,闭眼假寐。
他听到身前掀帘的动静,睁眼看去,一个绿衣红杉的女人拎着衣摆,低头径直坐到自己身边。
他微微勾头,想要看清女子的长相,却被女人头上巨大夸张的发髻遮住了视线。
“你是何人?”
锦笙扶了扶头上颇大的一坨头发,抬头向一脸莫名其妙的华轩看来。
“我是叶娘子啊。”锦笙平静的看着他,嫩白的细手摸了摸唇角的大黑痣。
待辨认出锦笙后,华轩低头扶额:“我让你陪我逛花楼,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模样。”
锦笙理所当然道:“你又没规定我要扮作什么样子,再说了,姑娘我长的这般貌美,你将我一个女人带到那种地方,我当然要采取点措施。”
华轩仔细打量起她,她顶在头上比她脸还大的盘发,上面插上五颜六色的发簪步摇,满满当当,曾经纤细的柳叶眉画成了如柳枝般粗细,笨重的趴在眼睛上,一颗又大又黑的黑痣,坐落在大红唇旁。
他看了两眼面前惨不忍睹的女人,默默闭上了眼睛,辣眼睛……
锦笙看他嫌弃的样子,心中愉悦,理了理身上又红又绿的衣服,舒服的盘起了二郎腿。
两人一路无言,待马车停下后,华轩睁开双眼,兀自下了那车,锦笙积极的跟了上去。
锦笙一下马车,便觉周身一道道炙热的视线向自己射来,她迅速上前,挽住了华轩的胳膊。
华轩察觉到胳膊上的柔软,向她看去,即使早已看过她的模样,如今却依旧暗吸一口冷气,撇嘴别过脸去。
周围传来一阵叽喳的讨论和指点,锦笙自动无视,华轩暗自挣扎,却被锦笙抱的死死的。
身边不住有熟人经过,他只好放弃挣扎,维持住自己在外玉树临风,翩翩公子的模样,只是笑容有些牵强。
门前的老鸨看到华轩后,笑容样子的快走过来,在注意到他身边的锦笙后,嘴角抽了一些,表情险些没崩住。
“刘公子快快楼上请,我这就让清酒过去陪您!”
待华轩与锦笙走过后,老鸨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咂舌嘀咕,这刘公子是吃错药了?平日里我这楼里上等的姑娘都看不上,也只有我们这里的头牌清酒才能勉强接受。
看着刚才那女子跟他的亲密的姿势,两人关系应该不一般吧?换口味了?
这边,华轩和锦笙走到包厢中,一进包厢,锦笙便立刻放开了手,兀自在屋中转悠起来,这个包厢布置的还挺豪华。
在看到房中那张起码能睡下五人的大床后,锦笙挑了挑眉,转头看了桌前喝茶的华轩一眼,华轩接受到眼神,冲她翻了个白眼。
咔嚓~房门被从在打开,一个清冷柔弱的蓝衣美人,从屋外徐徐走来,吸引了锦笙的视线。
锦笙紧紧盯着她精致的脸庞,有些移不开眼,这花楼里竟有如此好看的女子?自己身为女人都有些心痒。
“公子”女人向华轩款款行了一礼,抱着琵琶,脚步轻盈的路过锦笙,坐到华轩身旁。
锦笙深深的吸了一口美人走后,空气中留下的馨香,心中欢喜,上前坐到了女子旁边的位置。
“我已多日不来,清酒可有想……”
“姐姐叫什么名字?”锦笙单手撑头,笑的“温柔”的看着女子的侧脸,眼神热烈。
华轩话还没说完,便被锦笙打断,心情不悦,没大没小!他看着锦笙掐媚的笑脸,华轩顺着她的眼神,落到了清酒的脸上。
清酒看了锦笙的脸楞了一下,随机又很快掩饰起来,摆出熟练的微笑。
“小女子艺名清酒”清酒声音柔软,如一阵清风般抚过锦笙心头。
真好……真好,一看到清酒姐姐的容貌,就有一股亲切感,仿佛上辈子见过一般,可惜,姐姐这么美好的人,竟沦落到花院之中。
想及此,锦笙眼神冷嗖嗖的向华轩射去,华轩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皱眉看她。
锦笙瞪了他一眼后,没搭理他,继续柔和表情,看向清酒:“那我以后就叫你清酒姐姐好了,我叫杨~叶柳夭,姐姐今后就叫我夭儿妹妹便好!”
锦笙软糯的声音与颜值极为不搭,清酒细细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痣,心下了然,笑道:“清酒家中无人,今日见到妹妹也是极有眼缘,不如日后我们就当个好姐妹,妹妹无聊随时都可来找我解闷!”
锦笙笑意满满,随后问:“那姐姐为何会落到花院中,可是无钱赎身?”
清酒神色暗淡,随后牵强一笑:“清酒本是宦官子女,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最后只余自己一人,如今在这里待时间长了,心也安定下来了”
“清酒只觉,短短一生,怎样过不是过,自己也只是一名女子,在外生存谈何容易,倒不如在这里,也能有个安身之所。”
锦笙一脸心疼,看到身边一脸冷漠,不为所动的华轩,心中微堵。
清酒看着锦笙,心中有些触动,这倒是个心地善良的丫头。
华轩见她们聊完了,便对清酒淡淡道:“那一会还是老样子!”
“啪!”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响起。
“!!?”
华轩刚说完,放在桌上的手便被锦笙一巴掌拍了上去,华轩愣了一下,吃惊的转头看向锦笙。
“我说你这男人怎么这么颓废?好男儿要么在战场上要么在官场上,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
锦笙心中气愤,看着华轩很是不平!
“呵!我……”华轩被锦笙气笑:“我出银两,她为我卖艺!怎么了?你什么时候见我欺负女人了?”
清酒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解释:“妹妹误会了,刘公子虽是我这里常客,但从未逼迫过我,反而一开始便帮了我一回,在妈妈那把我包了下来,不然我定是要被妈妈强迫去陪客的,而且……我如今也还是清白女子。”
锦笙原本皱眉控诉的表情渐渐僵硬,微张小嘴,对着华轩,尴尬的露出一个无声的笑脸。
华轩看她虚伪的笑脸,冷笑一声,视线落到锦笙的手上。
“说我欺负女人,我怎生觉得是你在占人便宜?你……不会喜欢女人吧?”
锦笙随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清酒的左手被自己的双手强势的拉在手中攥握,抛去性别,看着确实非常暧昧。
清酒羞涩,将手抽了回去,锦笙冷下表情,与华轩互相白了一眼。
清酒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僵硬:“我给你们弹奏一曲吧。”
锦笙微笑的点了点头,清酒淡笑起身,抱着怀中的琵琶,缓慢抬起素手,软弱无骨中透露着一股力量,不急不慢的拨动琴弦。
屋内一室安静,锦笙撑着头,静静地闭着眼,听着清酒的琵琶声,渐入佳境,华轩的视线落到了锦笙身上。
琴声悠扬,由平和渐转悲调,锦笙脑海,随着琴声出现了亲人的画面。
华轩的表情也平和下来,默默地为自己斟了杯酒,闷声喝着,待声音停下,清酒抱琵琶坐了回来。
锦笙不敢睁眼,心中酸楚,自己对家人的思念如春后竹笋般急切破土而出,担心家中会因自己的消失,而出意外,祖母身子年迈,不知她能否受住这个打击,叶庭……
锦笙不由深呼一口气,用葱白的指尖,摁了摁自己酸涩的眼皮,周身气场低沉,感染着身边的人。
华轩看着她满腹心事的样子,没有说话,其实自己大概也能猜出些许,只是自己却想听她亲口告诉自己。
这个女人就如一本好书,被开头吸引后,便控制不住的想要一直读下去。
原本带她出来,是想整整她,但没想到这丫头还算机灵,扮作这副丑陋的样子,自己想将她塞到男人怀里,也未必有人张的下口,自己原本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罢了,就这样吧。
“回府”
锦笙睁眼,见华轩说完便起身出去,便跟清酒道别,小跑跟了出去。
追上去时,华轩在楼下已经付完了银两,将黑色的钱袋慢慢放回腰封内。
“嘶~”
华轩刚将腰带收好,便被身后的锦笙撞的一踉跄,向地面倒去,他条件反射的单手护住锦笙,两人狠狠摔到了地上。
锦笙压在他身上不断挣扎几下,才起身站了起来,这可苦了身下的华轩。
华轩坐了起来,揉了揉被锦笙压的犯疼的胸口,最后被慌忙上前的小斯一起拉了起来。
这丫头,看着瘦弱,怎生会这么沉!
本想抱怨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眼锦笙,没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锦笙心情舒畅,哼着小调,麻利的上了马车。
华轩听着耳边的调声,闭眼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