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尽洲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坐到一旁喝了口茶。
只坐了片刻,他起身,却被身旁的丫头叫住了:“公子今日忙了一天,先歇着吧,奴婢这就便去请夫人来。”
许尽洲只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目光扫过她的脸,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面容疲倦,在椅子上靠着,只消片刻便睡着了。
桌边点着了灯,照得他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他突然睁开了眼朝窗外看了一眼,眼皮沉了几秒,沉声问道:“人呢?”
周遭一片寂静,眼见他要生起气来了,顿时齐齐跪了下去。
他怕饭菜凉了,也没有多发脾气,只一把用衣袖扫落了桌旁的茶杯,冷着脸走了。
想必他踏入我院子的时候,我正坐在马车上,我闭着眼睛靠着,手脚冰冷。许临河拿起马车上的毯子盖在我身上,又把我头揽在他怀里:“困了就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我摇摇头,苦笑着看他:“兄长,我从前问过你,他从前也是这般吗?”
我想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了,不过是“是”与“不是”的答案,他却想了很久,答得却也不是这两个答案。
“他从前不是这般,现在这般也不是你心里想的那般。”
我挣开他的怀抱,重新靠在窗前,正值冬日,冷风透过窗子的缝隙使劲刮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的话没有说完:他从前不是这般,可是因为我,才有我如今看到的模样。许临河告诉我,那些被换下来的丫头,只有极好的会被留下来,却也极少,那些大部分人,都被他杀了。
那些个活生生的人,在最好的年龄俏皮可爱,生活再苦,可是活着才有美好的希望。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过十几年的人,他最了解许尽洲,他知道许尽洲喜欢我,虽要保护我才让我离开许尽洲身边,也不想在我心里的许尽洲是不好的。
我只是怪自己,我同样疼惜他,他每次给我说他的孤寂,说他身边从来不会停留真正理解他的人,我的心就像被锥子锥着似的。
我知道在他心里我是不同的,他说我带给他了满足,我该留在他身边,可我又怕他,他是个杀手,本就是冷血无情的,我都是见识过的。我希望我离开后他能忘掉我,做回从前的许尽洲,那我心里也会好受多了。
我也不知道许尽洲在我离开后是怎样的。
许尽洲踏入院中,死一般的寂静,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阿离?”他试探地叫道。
却没人回应他。
他声音提打大了叫:“阿离!”
屋子里跑出来个人,是来时的那个丫头,她跑出来跪在了院子里,她的头埋得低低的,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无端的发烫,急匆匆地翻遍了每个角落,却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人。
“人呢?”几乎是嘶吼着,他站在堂内,背着双手站着。
“回,回公子,奴婢来时便不见夫人了。”
他半晌没出声,却听到丫头的抽泣声,他心里烦躁极了,一拂袖绝尘而去。那丫头才呼了一口气觉得放松下来。
天空暗沉沉的,蒙着什么似的,压抑得难受。我掀起帘子的一角,伸出手把冷风都拦在了手上,冷到人骨子里。感觉手心湿了一下,我才借着光去看,原是下雪了,就这般我的离开一样,猝不及防,悄无声息。
许临河提醒我会行一晚上的路,所以叫我靠在他身上睡一会,我摇摇头,眼皮很沉重,嗓子堵得慌,连身子都感觉十分疲惫,可我脑子十分清醒,清晰的冷和痛经由我的血液传遍全身。
马车走得很快,颠了一晚上,翌日天还未亮起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我随许临河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他只是简单交代了我几句,给了我足够的银两,告诉我一路上都安排了人接应我,便急着离开了。
“若是连我都离开他身边了,他不就只剩下一副躯壳了吗?”
明明是他带我离开的,却同我说这样的话,刺耳的话像是在谴责我。
我清楚的知道,我离开他了,我以为会有逃离他禁锢的轻松感,却觉得我会带着对他的愧疚和他的阴影里过完我的后半生。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上了楼,也不知道是如何睡下的。
醒来时,我脑袋空空的,我告诉自己,我该盘算我这接下来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