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觉得真是这样的,好起来之后,我再没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连我平日里最喜欢的糯米团子看了也会犯恶心。
也没人陪我说话,我索性不再说话,偶尔问起丫头们许尽洲的事。大多数时间我都用来发呆,时常可以一动不动地坐上一整天,等回过神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大致是丫头们把我的情况告诉了许尽洲,他在一日下着雪的日子来了。
我正坐在火盆子边上烤火,有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未放在心上,每日我这里都有不同的人来来往往,我也习惯了。
“阿离。”
我听见有人在背后唤我,很久没人唤我名字了,我竟一时有些欣喜,想也没想地回过头去。
我若仔细听,便能听出这人是许尽洲了,若是知道是他,我怎么可能再给他好脸色。
我回过头去看,他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隔断了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我突然想起了他养着的那只金丝雀,我先前对它颇为同情,后来还是我偷偷放了它。我如今同那金丝雀有何分别呢,虽然是间透气的屋子,我却喘不过气来。
我立刻嫌恶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你来做什么?”
他轻轻地走来我身边,又小心翼翼地坐到我旁边伸出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肩:“听闻你近来胃口欠佳,我亲手做了些清淡的菜和粥,你多少吃一点。”
随后便来了十几个人一一把菜端到桌前。
我抖抖肩试图让他自己把手放下去,可他的手握得很紧。
“让我走吧。”我一张嘴,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我能坐一整天想的,不就是这事吗,不然又怎么会脱口而出。
他握着我肩的手突然使了力,捏的我肩生疼。可他语气仍然平静,当我没说过话似的。
“阿离,老是不吃饭你身子会越来越差的。”他单手拉住我的手,硬是把我摁在了桌前。
未等我说话,他又是给我夹了半碗的菜递到我眼前。
他手艺见长,这一桌子的菜,闻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我不再推辞,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吃饭。
他脸色才缓和下来:“我之前不小心伤了你,是我不好。”
他顿了一顿,语气也轻快起来:“我一直帮你调理着,想来身子很快便能恢复了。”
他又用做了什么好事讨要好处的语气同我说道:“你只知许临河是京都顶厉害的大夫,可谁也不知,他的医术是我教他的。”
我从前是知道许尽洲的能耐的,我也知道他还有许多事我还未曾知晓,可今日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如此骇人。
许尽洲说过的,他几乎是和兄长一起长大,一同练功,也就是说他那般小的时候便已经超乎常人了吗?
我三两口吃完剩下的饭,一伸胳膊抹了嘴。我绷住脸,认真严肃地同他说:“我没有同你打趣,字字认真。”
他才缓和下来的脸色又不好了,再也不能当我没说过这话,怒目圆睁地朝我大吼:“你是我的夫人,离了我你要去哪?”
我只想着离开他,哪想过之后的事,此刻才认真的想了想。
他见我陷入沉思,又紧紧攥着我的手,几近渴求地语气:“你是我的夫人,离了我你能去哪儿啊。”
我没挣脱开,只好任由他把我手攥到发麻。我也想到过他从前对我好的种种,他那般厉害的人,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也愿意为我学做菜,单这一点我已经让我心软,可他偏偏照顾我无微不至,我还记得那日他拉着我的手走过喜欢他的那一群莺莺燕燕,我觉得他能喜欢我是我的幸运。
谁又能知道也是我的悲哀呢。
我自那日在他身边醒来,接受的就是他是我夫君的事实。我恪守妇道,自觉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可他却像囚禁他的玩意儿把我关起来。
我受不了这般。
“离了你,去哪都成。”
沉默良久,他以为我不会再说话,我却开口了。
他突然发了疯似的,那只被他攥着手快要被捏断了。他眸子紧盯着我,里面有我熟悉的对我的温柔,还夹杂着无可奈何,更多的是对我的愤怒,他眼里迸发出的火苗快要把我燃烬了。
“你是要去找他,是吗!
你要为了张景尘离开我!”
根本不是问我的口气,他根本就认定了这个事实。
“你在说什么?”我反问他,我不清楚张景尘到底和他结了多大的怨,叫他平日里那么温顺的人提到他时却像发了狂的狮子。
“你想起来了对么?”他眼里又夹杂着些惊慌,突然问道。
我摇摇头,本来就没有的事,也没有必要骗他。
他眸子动了动,眼里是我说不出的神色,他又看了我良久,突然地放开了我的手,然后毫不犹豫地踏出了门,隐于黑暗中去了。
我本该知道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