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桃若方睁开眼,便瞧见白宗辞半撑着身子望着自己,忙又把头闷在被窝里,闷声道:“你怎么还不去店里?”
“我好歹算是老板了,店里有伙计在忙着,何须我日日劳心?总得腾些时间来解决我的终身大事。”
桃若露出一双眼睛,“什么终身大事?你都与我成亲了,还要解决什么?莫不是……”她一把掀了被子,坐起来俯视着他,活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莫不是你要纳妾?”
白宗辞憋着笑,一本正经道:“是啊……”
话还没说完,桃若已经起身要越过他下床,白宗辞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一用力就把人拉到了他怀里,“我说的终身大事,是这个……”白宗辞拖长了尾音,然后含着笑,搂着腰就吻了上去,桃若立刻红了脸,忙推开他,“大清早的,你做什么呀,快去收拾收拾,该用早膳了……”
话还没说完,门便被推开了,桃若马上缩进了被窝里,白宗辞马上也坐端正。有个丫头在门口问道:“公子夫人要起床了吗?”
白宗辞略有尴尬地咳了咳,“嗯,要起了,你吩咐人进来吧。”
白宗辞收拾好了,先去了前厅。有个丫头在为她穿着衣服,扣最上面的盘扣时,趁机凑到她耳边,悄悄道:“听闻王将军夫人去了敬亲王府,在王府时,流产了。”
“怎么回事?”她皱起了眉,不大相信这个消息。
“似是王妃做的,听闻是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了些什么!”她惊呼出声,突然慌张起来。
白宗辞正在桌前坐着,桃若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在白宗辞旁边落了座依,旧同往日一样,给白宗辞夹了几次他爱吃的菜。
“嗯,那个,我等会去王府一趟。”桃若怕他看出她的异常,不知觉地咬住了筷子,也不敢看他。
他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你又想了什么法子去闹?我与王妃,与锦香真是同我说的那般,干净得很。”
桃若挤出一丝笑容,“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倒像是我平日里很无理取闹似的。你知道的,我只是太在意你了。”
听得她声音透露出的委屈,他也夹了她喜欢吃的菜放到她碗里,“我也只是想告诉你,我说过只喜欢你一个人,答应你的也会每样都做到。”
桃若略微敷衍地点了点头,白宗辞看得出她不开心了,也只好放下筷子,望着她一本正经道:“夫人,对不起,你去便是了,今夜收工回家时将店里你惦记了好久的那把伞带回来给你赔罪还不好?”
听得有自己合心意的东西,她才开心了起来,“这还差不多,今夜你就带着伞等着我回来吧。”
南溪正在床上,我叮嘱了一些事情,还没说多久锦香便来禀报说桃若来了。我扬了扬嘴角,消息才放出不过一天,她这便沉不住气了。
“让她进来吧。”
趁锦香去回话,我急忙端着香炉的香放在南溪眼下,她眼睛被熏得睁不开,眨巴着就落下泪来,见效果达到了,我又把香炉放回去。
“王妃与王将军夫人叙着话,王妃特意吩咐白夫人,若是进去了千万不要提王将军夫人孩子没了的伤心事。”锦香微弯着腰,耐心地回着话。
锦香不急,桃若却是着急,听见可以进去了,急忙冲上前去,却是被锦香拦住了。
“你做什么?”桃若怒视着她,手已经要伸出来,却想着这是王府,大狗也得看主人,只好把手又放了回去,握紧了拳头。
“我方才说的,你可都听清了?”锦香也毫不示弱,平静地对上她的眼。
“听清了,我定是依王妃所说。”
锦香这才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路来,桃若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她在门口顿住了脚步,整理了情绪,调整了呼吸,这才敲响了门,问道:“王妃,我可以进来吗?”
我听见她在外面喊话,站在了一旁,冷声道:“进。”
随即,门被推开,桃若进来先是看了看形式,感觉气氛沉闷的紧,隐隐散发出战争前的紧迫感。
我面朝着墙站着,她也看不到我的表情,只见得南溪半坐在床上,脸色苍白,还流着泪,完全把方才锦香交代给她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南溪姐姐这般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不好……”
南溪听得她这样说,眼泪流的更是汹涌,“是王妃她……”她瞥了一眼我,欲言又止,剩下的话不敢说出来,只能掩面而泣。
看到南溪这般反应,她已确定那丫头的话是真的了,当即就在床边跪了下来,替南溪向我求情:“就算南溪姐姐做错了,她的孩子却是无辜的,小姐怎能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就伤害了孩子呢?还请小姐念在南溪姐姐刚失了孩子的份上,放过她吧。”她说着就给我磕头。
我转过身来,“她做的那事,叫人如何原谅?竟叫人害我的孩子,还叫锦香无端背了锅,这事放在这儿,任是谁求情都没用!”我装作生气地一甩袖,然后走出门去了。
南溪坐在床上,不知所措,她抓着桃若的手,“桃若,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啊。”
她好似除了这几句话已经说不出旁的辩解的话了,偏这一句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桃若抽开了手,也不再假惺惺地安慰她,站起来像个胜利者望着她,“自然不是你。”她怪异地一笑,然后把脸凑到她脸上,解释她的疑惑:“因为,是我啊。”
她在原地踱了几步,撇了撇嘴,“不过,王妃既定了你的罪,也是极好的。看在你死罪难逃,我不妨全都告诉你吧。”
“挑拨你与老夫人关系的,是我,我告诉她你只是个丫头,低贱的血统,不配为王家传宗接代。
也算是间接害死老夫人了吧,我只是告诉她若是你生了女孩,以王将喜欢你的程度定会帮着你,既不能纳妾,生个儿子可就难了。”
南溪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问道:“我记得我待你甚好,从未与你结怨,你怎么就这般讨厌我,不愿让我过安生日子?”
桃若挑了挑眉,“你自是没有与我结怨,也确待我极好,从前总是在我与锦香两人之间平衡。我记得你从前冷静处事,自尊自爱,怎么就为了他甘愿受老夫人的侮辱呢,怎么就为了爱他,卑微到尘埃里了呢?”
南溪差点就要掀开被子冲下去了,想到自己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只好忍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动怒。
“唐易椀被人暗杀的事,你总还记得吧,是我给张景卓泄露的行踪,为的就是让她死,当年的事若是她知道了真相,告诉了白宗辞,我还如何和他在一起?可是你偏偏活了下来,我也只好想尽办法再除掉你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听得南溪与我却是急火攻心。我想也不想直接推开了门,如愿看到了桃若怔住的表情。我绕过她牵起南溪的手,扶她站起来,桃若的眼睛瞪着南溪的肚子,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
“你做的倒是谨慎,也是张景卓做的谨慎,那事我总以为只是他一个人要害我性命用以威胁张景尘罢了,我从未想过是你。”
她的身子晃了晃,然后跌坐在了地上,似是不敢相信这事的反转。
“我早知道那事的因果,你不知道吧,那晚我起夜,恰巧听见了你与锦香的对话,后来锦香一五一十告诉我了。
我也早发现你与老夫人之间有问题,只是不明白你与南溪结了什么怨,一直想听听你说其中缘故。
我也没料想,竟还有意外的收获。你聪明那么久,怎么就这一时想不开,就为了逞这一时之快。”
她低着头不说话,我以为是她无话可说,却看她痛苦地捂着肚子。
“你怎么了?”我赶紧上前去扶起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事吧?”
她抬起头来,我才看到她脸色惨白,额头还冒着汗,才知道她是疼得说不出话来,倒真是吓到我了,赶紧叫了锦香去请大夫。
先送了南溪去客房里休息,我坐在正厅里等着大夫的结果,烦躁极了。这还没对她做什么,不过说了她两句,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我顺手拿起手边的茶杯端着喝了一口,却突然想起张景尘不让我喝茶,茶已入了喉,余味在齿间留恋,我才品出是不一样的味道。我轻轻笑了一下,原是张景尘不声不响地已经换了我的茶了,顿时心情也舒畅许多。
“小姐,白公子求见。”锦香匆匆跑来向我禀报。听得她念出白公子时,这三个字看似顺畅地吐出口,吐出的却全是围绕着苦涩的味道。
我不愿让她再触景生情,便不再多问,“你回去吧,派人去请进来。”
她也不推辞,向我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不一会儿,白宗辞便进来了,他神色间欢愉得很。
“你怎么来了?”我请他坐下,让丫头给他斟茶。
他拱了拱手,坐在了一旁,略露羞涩。“不瞒你说,桃若早间便说要来看你,本要等她晚上回去,可这一会不见,便十分想念,这便来了。我们夫妻二人倒是多有打扰,还请勿怪。”
“你我多年情分,竟还说这般客气的话。”
听得我说了不怪罪的意思,他也切入了正题,“桃若呢?怎么只见得你在这里坐着?”
我刚要开口答话,里面的门被推开,大夫走了出来,我起身便问:“如何了?”
他慢慢朝我道:“白夫人……”
白宗辞的笑容瞬间凝固了,立刻绕过我走了进去,我见他这般着急,进去见了桃若的模样,定是要误会我了。
我赶忙随着他走进去,桃若闭着眼睛昏睡着,我见他望着她望了半晌,然后转过身来,努力压抑着他的怒气,“她这才来半晌,怎么就成了这一副模样?我让她不要来王府里闹,如今倒是我错怪她了,她连自己都护不好,叫我以后怎么放心让她离开我身边。”
我上前几步,拉起他的手准备出去说,他却一下子甩开了我的手,让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也怒了,不料他会因为桃若不分青红皂白地数落我。我指着他的鼻尖,一字一句地道:“我们多年情谊,还不抵桃若在你身边的一年多,竟不惜这般揣测我。”
看见我生气了,他应也是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这才平静了下来。
“我也奇怪,我又没做什么,她怎么就成了这一副模样。”想起大夫还被我们遗忘在外面,我急忙唤了一声,他这才慢悠悠地进来了。
“白夫人动了胎气,这才会肚子疼,方才在外面我已写好了药方,只要好好修养,便能保孩子无恙。”他摸着胡子慢慢说道。
原是怀孕了,那便是方才跌坐在地上,动了胎气吧。我吩咐丫头送了大夫出去,便见白宗辞立刻面露喜色,转过身去趴在床边握起桃若的手,望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真是个好消息,桃若。”
这孩子来的可真是时候,偏偏在我要惩罚她的时候来,可叫我为难。
“白宗辞……”我轻轻唤他,在心里想着如何给他交代,纠结的紧。“我有话给你说。”
他见我十分严肃,也不同我磨蹭,随着我走到前厅。
“你可知桃若做过多少错事?”我已整理好了话,准备一桩桩地说过他听,可他却垂下眸子,低声回我:“我知道。”
三个字噎的我说不出话来,我插着腰在原地走了两步,这才想出答他的话,“你便这般任由她做错事?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也不阻拦她?”
他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我磕了一个头,我急火攻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这是做什么?”
他用几近哀求的眼光看着我,“求你放过她。”也许是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他声音很小。
“放过她?她要害我,害死了老夫人,她还要伤害南溪,放过她,我又如何对得起南溪!”我是真的被气到了,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这般自私,甚至甘愿蒙蔽自己的双眼。
“她也没有伤害了你,本也是老夫人不喜欢南溪,才叫外人能钻了空子。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无理,可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若没了她,我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