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意兴阑珊,吩咐锦香收了纸,就坐在一旁等着她来。
她被丫头搀扶着,一路咳嗽,瘦弱的身板经不起一点风似的。
她刚要向我行礼,我已用眼神向锦香示意,锦香立刻上前去扶住了她。
“妹妹不必拘礼,既是身子不好就该在屋里养着的,又何必大老远的还来我这里请安。”
她用帕子捂着嘴又是咳嗽了一阵子,才朝我笑着说:“是妹妹生了病,怎么倒感觉姐姐清减不少,瞧这脸,瘦成什么样子了。”
我也客气地朝她一笑,茶刚入嘴,便觉凉了,我叫锦香换了一杯来,茶是不凉了,味道却感觉十分奇怪,我又叫锦香换了一杯来。
“前些日子因为生了病,姐姐回来了也没能来请安,这小半年不见,姐姐倒是变了许多。”
她巴不得永远不见我,还假惺惺地同我请罪,我最见不惯的便是这幅嘴脸。
“经历得多了,性情自然也会随着变了。我倒是羡慕妹妹,总也待在王府,受王府庇佑,性情十分地单纯。”
我的意思是叫她不要耍小聪明,她是斗不过我的,她脸色果然变了一变,也不再同我说套话。
“自姐姐回来便一直不怎么照看小清,我也不忍心再瞧着姐姐瘦下去了,不如就将小清放在我这里养着吧。”
自我回来也是没见过小清的,想来张景尘是不想叫我养着,不过张景尘说过了不让这位夫人养着是怕带坏了了孩子,想必是她从前做了什么错事,况这也算是王府的长子,我又怎能擅自做决定。
“妹妹客气了,妹妹想自己养着孩子,便去找王爷,这件事,我可做不了王爷的主。”
她还不罢休,继续说道:“妹妹便是想让姐姐劝劝王爷,好叫王爷改了主意。”
我心里冷笑一下,我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傻,我本就没养着他,那是王爷的孩子,我又如何劝。
“妹妹有能耐怀了王爷的孩子,也有能耐把他生下来,我相信妹妹自然也是有能耐劝得动王爷的。”
我不懂张景尘是什么意思,明明从前告诉我是我要养着小清的,我回来之后他却把孩子放在他身边,叫我左右为难。
话已言尽,她也不好待着了,只好同我道了别。
我觉得我是得给张景尘服个软的,不然就这般待在府里又有什么意思。我心里有了主意,犹豫再三,还是准备做了。
我也不会做什么小菜,只学做了我喜欢吃的莲蓉糕,想来他也会懂我心意的。
我叩了叩门,里面传来张景尘的声音:“进来。”
他在看书,时不时地拿起笔做标注。我把莲蓉糕放在他桌前,又把茶给他续上,然后趴在他桌前看着他。
感觉到我还没走,他挥了挥手,也没有抬起头:“没什么事就退下吧。”
“是。”看他在忙,我也只好退下了。
我已经转过身去了,他突然叫住我:“站住。”
我含着笑转过来低着头:“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想来他知道是我了,却也不拆穿:“你过来。”
我走过去,依旧低着头。
他拿起桌子上的莲蓉糕轻轻咬了一口:“做的不错。”
“那王爷便吃完吧。”
他用另一个手拿起一个放到我手里:“是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便学做了自己喜欢吃的。”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王爷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
“王爷吃了便原谅我吧。”虽然是第一次做,却感觉做得不错,味道还算可以。
“这么简单便想让我原谅你。”他一把拉过我,我直接坐在了他腿上。
“那王爷想怎样?”我搂着他的脖颈,看着他。
他指了指他的脸,“亲一口。”
我硬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口水喷了他一脸:“你怎么这么幼稚。”我刚想凑过脸去,却突然想起自己还在服丧期,“三个月的服丧期,这才过了两个月。”
“所以才让你亲的脸呀。”
“不行不行。”我推开他,站在了地上,“亲脸也不行。”
他突然站了起来,从后面拥住我,他把下巴放着我的肩膀上。
“我好想你。”他一张嘴,声音竟是说不出的旖旎和暧昧。
我转过身去抱着他:“我也是。”
他手掌抚上我的头发:“我是说自你失踪之后。”
“我食不下咽,昼夜难眠,我以为你死了,若不是那日你来劝我,如今怕是见不到我了。”
我笑了:“你怎么这般幼稚,总也不好好想想,你死了便能陪着我了吗,不过是浪费了一个这样好的男子,多了一堆坟墓。”
“那我问你,”他对上我的眼,十分认真又严肃地问我:“我死了,你会独活吗?”
我想也不想,几乎脱口而出:“不会。”话一出口才发现跳入了他挖的坑里,我笑着锤他胸口。
“这不就是了,你自己都做不到独活着,又怎能来勉强我?”
“对了,听说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那两个嫁了人的从前服侍过你的丫头都想要来看看你。”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那日同许尽洲出门见到的迎亲队伍,我记得许尽洲说过,那两个丫头一个叫南溪,一个叫桃若。
毕竟要见客,虽然穿着素衣,我还是精心收拾了一番。
张景尘坐在上堂,我坐在他身侧。
我焦急地等待着南溪和桃若来,这种感觉就像是失散了多年的女儿突然被找到了,总怕女儿会认不出我来,尽管我忘记了她们的模样。
似是感觉到我的焦躁不安,张景尘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像是要上断头台了似的。”
我望了他一眼:“你不懂这种感觉。”
他撇撇嘴:“好,我不懂。”
门口通报人到了,我激动得站了起来,却被张景尘摁了回去,他附在我耳边悄悄说:“你好歹有些王妃的样子。”
我见他无奈的笑,十分得意:“怎么了,这就拉你面子了,我向来喜欢做拉人面子的事。”
“拉我面子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丢尽了我的面子,你脸上也光彩不到那去。他也不劝我,反而解释其中利弊,我不过与他打趣,他却非要和我较真。
两对人并排走到堂里来,向我和张景尘行了一礼。
许是多年的熟悉感,我一眼便辨认出哪个是南溪,哪个是桃若。
桃若的眼神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在见到锦香之后,眼里蕴着怒火,我回头去看,锦香的眼神却躲躲闪闪。
我一眼便看出两人有问题,可是碍于白宗辞的面子,我才没有当场指出来。
两个小丫头倒是热情得很,见到我皆是喜极而泣,南溪最为激动,有好几次,我见她差点就要激动得晕了。
待晚宴过后,大家都在聊天,南溪也过来找我聊天。
“王妃……”她一张口就要哭出来了,我擦去她眼角的眼泪,“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我刚一问,她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淌,我给她擦眼泪都来不及。
“唉……”待哭了一会,她突然叹口气。
“王妃没有婆婆,是不懂的。”
她这样一说,我大致就明白了。南溪这个丫头,十分敏感,恰好王将又是武将出身,家世虽不显赫却也算是做了官,总和平民是没有办法比的。
“婆婆嫌弃我家世不好,平日里将军在家还能护着点我,若是他不在,她便百般刁难。”
她怎么敢!张景尘赐的婚她也敢为难了南溪,恐怕是因为南溪温吞的性子,她料定了南溪不会说出来。
“他知道吗?”我握住她的手,为她感到委屈。
“若是让他知道,又要让他在母亲和我之间左右为难。他从前喜欢我,我十分欣喜,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幸得王爷成全,我能嫁给他,也愿意为他忍受。我说与王妃,不过是心里委屈。”
晚上我躺在床上,一想起南溪的事,总也睡不着。
张景尘见我翻来覆去,把我揽在他怀里,“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是啊。”我把头埋在他胸口,闷闷道。
我突然抬起头来:“你是王爷,而我却只是一个小官的女儿,若是婆婆还在,她刁难我,我感觉委屈,你会怎么办?”
他才松了一口气:“我当是什么事呢,叫你如此烦躁。
我母亲便是低阶官家人家的女儿,虽不出自名门,却也是从小受好的教养,她待人温和,我对她的全部印象都在小时候,我从前犯了错,她也不会厉声责骂我,若是她还在,定是十分喜欢你的。”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他的母亲,我又想起我的母亲,母亲应该都是这般吧,最温柔最亲和。
“我是说如果,如果婆婆刁难我,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似是很难回答,他思虑了很久,才答道:“我自然会护着你,你是我的妻,我要护着你不受人欺负。”
我坐起来看着他:“那你母亲呢,你要为了我顶撞他吗?”
他坐起来认真的看着我:“椀儿,虽然她是我母亲,可也总有对错之分吧,我总不能因为要遵守孝道平白叫你受了委屈。”
其实这些都取决于王将,凭南溪一个人又能解决什么呢,况且南溪还是那般隐忍的性子,若不由王将看出来,南溪还得受多久的委屈,我自然得帮帮她的。
“我要给南溪一个身份,这样才不好叫人平白欺负了她,做一个丫头被欺负,做王爷的妹妹总该不会了。”我躺回被窝里去,虽然只是假设,我也并不认为张景尘真的会为了我顶撞母亲,可他那样说叫我心头十分的暖。
“原来说了半天你在说南溪。”张景尘笑了笑,“我才发现了你这人热心肠,不仅喜欢做红娘给人牵线,还做和事佬。”
“你懂什么呀?”我埋怨他一句。
“对,我不懂。”
“啧……”我一拍脑袋,恨自己这记性,锦香和桃若两个人怪的很,我本想结束晚宴了去问问,怎么记挂南溪的事情就给忘记了。
幸而锦香和桃若也不怎么见面的,倒也生不出什么事端来。
“怎么了?”看到我这般懊恼,他自是要问上一问的。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理不清思路。府里失火的事,有头绪了吗?”我转头问他。
“一点消息也探不出。
父亲素来正直,不拉帮结派,唐家亦没有仇家,怎的就会惨遭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