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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最后的日落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在这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的春日怀抱下,一花甲老人躺在摇椅上,慢悠悠地甩着蒲扇,怡然自得地哼起“诗圣”——杜甫的绝句。就连吟诵的语调都是那么的复古。

如今已经是2999年12月31日晚,临近公元纪年之后的第三个千禧年。可以看出,这诗句已经是上古时期的文化瑰宝,至今怕是没人能有这兴致吟唱。便是这一椅一扇,那也是遥远时代的产物,都是原生态的材料纯手工打造。在这科技巅峰人工智能时代,绝对是稀罕物。

在地球文明向宇宙文明迈进的过程中,机器人早已代替了人类的大部分活动。越来越多的人类为了适应生存也逐渐成了改造人,甚至那些经过基因编辑的异形生物也成了这世界中的一员。

所以说,就连纯正的人类,也已经是稀罕物了!

老人旁边陪着一位十七八的少年,是他的孙子。那小麦色的皮肤,嫩滑中带有颗粒感,是纯正人类无疑了(机甲的人造脸,几乎是光滑如玉,就像经过了美颜磨皮)。虽说是相貌端正,但也足够平平无奇。四六分的身材,笔直的大长腿,穿着一身休闲装,倒是很有青春朝气。这要在二十一世纪的审美下,定是小鲜肉无疑了。

“平时,这把破椅子……”

“什么破椅子!”

孙子话没说完,就被老人打断了。语气是十分凶厉,显得极其气愤。不自觉的就想伸手盘他,若不是怕伤了他的蒲扇,早已经呼到脸上!不过身子,却始终没离开摇椅,依旧是慵懒的躺着,很是惬意。

“对对对,这可都是爷爷的宝贝!”少年求生欲很强,立马改口挽救道:“平时,您可都从来不让我碰。今天怎么舍得拿出来溜溜太阳了?!”

老人好像没听见似的,只顾自己又吟起诗歌来:“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孙子听得一脸糊涂,也便不再问了。只是照常慢慢摇晃着躺椅,伺候着爷爷。冷不丁地,倒让人感觉像是在哄孩子。

“说真的,摇椅和晒太阳还是最配的!”

孙子不问了,爷爷倒还自己回答上了,稍后又转为伤感说道:“尤其是这最后的日光,只有这一椅一扇,才配得上!”

“是啊,马上就日落了呢!”少年附和着。

“呵呵!”爷爷听了轻轻一笑,频频摇头。夹杂着轻蔑,又有些许无奈。

少年哪里知道,这“最后的日光”究竟所谓何意。

“爷爷......”少年欲言又止,像是酝酿了许久,接着略带“谄媚”地说道:“明天我就要参加比赛了,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秘密武器啊?”

“比赛?就那小孩子过家家的末日战场!这虚拟末世,不参加也罢!”老人像是不屑,实则若有所思。

少年一脸期待的表情,被老人这盆冷水,可算是凉了个通透。曾经极力鼓励自己挑战自我的爷爷,怎么突然改了口吻!

不过,争强好胜的少年也不服输,反驳道:“什么过家家,那可是现在最惊险刺激,最真实,也最考验能力的末世生存竞赛了!”

陶醉中,少年还不忘双手比划,感觉自己正在激烈的战场中挥斥方遒。

老人根本没有理会,只是看了看手表,默默念了句:“终究还是要来了……!嗯……还有八分钟!”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的内心可以听到。随后又对少年吩咐了一声:“小羿,去,给我端杯水来!”

小羿是爷爷对少年的昵称,他全名是夏羿。

本就被无视的夏羿,这时更显的很不情愿了:“这事不都是小憨干的嘛!再说,我帮你揺了这么久,手都酸了!”

话刚说完,不远处一机器人早已端着一杯水赶来,一并说道:“放着我来!”

这机器人就是小憨了。在这个年代,算是最低端的家政型服务机器人。往上还有生产型机器人,甚至是武装过的战斗机器人。然而最高端的还不是这类,而是已经具有人类情感和感觉神经,也就是有悲喜知冷暖的类人型机器人。他们可以自由恋爱,可以与人类通婚,除了不能生物繁衍,基本已经属于高于人类的一个物种。他们甚至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服务型机器人。

爷爷很不开心的接过小憨递来的水,仍不忘批评夏羿:“什么都依赖小憨,以后独自一人,你如何生存!”随后又自我讥笑,摇摇头,仍旧是轻轻地自言自语道:“呵~都这个世道了,我还操心这干嘛!”

身旁还未离去的小憨接过话:“没事的,先生!小憨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虽说是一身金属材料,却也展露出温暖的笑容。

“看见没,还是小憨最疼我!”夏羿一脸得意,就像犯了错却有天衣无缝的理由,打了胜仗一般。

“那你知道吗?”老人对少年说道,语气很是沉重:“其实,小憨可不是个服务型机器人……”

“我知道啊,它不仅是机器人,还一直是我们的家人啊!”夏羿直接抢着话茬说道。

“机器人?你居然还只是把她当做一台智能机器而已!”

爷爷对夏羿的无理显示出了熊熊怒火,这程度,比他听到“破椅子”时,还要气愤。看得出来,老人很尊重眼前的这个始终露着微笑的小憨。随后,爷爷又语出惊人道:“你可知道,她是和你一样年纪的女孩!”

夏羿一下被说蒙了,愣在那,不知该作何回应。在他印象里,从小到大,小憨一直都是那个勤勤恳恳的古老的FW—I型(初代服务型)机器人。虽然他也把小憨当做家人,但仅限于感恩,甚至就像主人与宠物,并没有真正把她看为是等同于自己的生命个体。

“而且,不仅如此......”

“滴滴滴!滴滴滴!”

突然,老人的手表响起了铃声,打断了他的话。确切的说,这是一个智能手环。并不是什么高科技,人皆有之。除了其快捷方便的实用性,更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艺术品,所以流传了百年至今未被淘汰。

老人按了一下按钮,关掉了铃声,挂断了电话,闭着眼,继续安详地躺着。十几秒后,眼前出现一个大屏幕。这是挂断电话时,呼叫方的视频留言,投影到了眼前。

只见视频里,一军官模样的人,身着正装,威严的站着,极其严肃且用急促的语气说道:“夏博士,我现在以地球联合政府的名义命令您:即刻前往最近的基站,等待“方舟”号的救援!我们会给予你十年的“生命延长”权限,为全人类作出贡献!重申一次,这是命令!拯救人类,你责无旁贷!”

说完,视频也消失了!

“什么拯救人类?”夏羿听了,惊慌的一脸懵状,趴在老人膝前,语无伦次地不停问着:“这是怎么回事?爷爷…发生什么了?”

“呵呵…呵呵呵!”老人只管自己冷笑着,透着悲凉,渗着绝望,却貌似看不到恐惧:“我,从二十岁开始,便是一个天才宇宙文明研究专家。我为人类做出过巨大的贡献!”

“我知道,爷爷!我知道!”夏羿打断了他的话,紧紧捏住老人的臂膀,不停地问着:“可是,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我没那么伟大!”老人完全不顾自己的孙子,身子摇晃的厉害,依然不停说道:“这个时候了,我还管什么拯救人类,我只想……静静地……享受这最后的日光!”

“什么!”

夏羿松开了爷爷,呆若木鸡。怵在那,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爷爷问道:“您是说,太阳要消失了吗?不……不可能!我记得,您说过,还有一千年的时间呢?那时候,我们地球早已脱离了太阳系,寻找到了新的家园!”

“不可能的!”

尽管夏羿依然不想相信现在的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可眼前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承认,恐惧正支配着内心的全部。因为,四周正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那是“方舟”号飞碟盘旋上空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烈的骚动声。因为所有人都明白“方舟”号降临,意味着什么。毕竟,2012年与2075年的惨痛历史,让人们知道,那便是末世来临的前兆(此处致敬电影《2012》和《流浪地球》)!

“还有一分钟!”

老人最后一次看了下手表,心里想着。随之对小憨说道:“你拿着我的证件,把他带上方舟号……试试吧!也许能上船。”

要知道,“方舟”号飞碟,并不是你所认为的救世主。不是谁都有权利登上的。一是国家最高领导人,二是参与了拯救人类计划的顶尖科学家,三是持有地球基因库的医学家,四是超级战斗机甲。而这些机甲,只是被利用来执行守护职责而已。

除此之外,哪怕你是世界首富,或是以上三者的家属,也不一定能有登船权限。

“去吧!开启你的战斗模式,也许能强行闯入!”

老人最后一次嘱咐。

“爷爷,我要你和我们一起走!”

“这是命令!”老人没有理会夏羿,加大音量,似乎用着最后的力气,对着小憨吼道。

接受到命令,随着几秒钟的“嘶嘶”声响,小憨居然变身而成战斗型机器人。而且是最高级别的王者勇士。蜕去了低劣的金属外壳,切换成了一身纳米量子科技的战斗机甲。

切换后的小憨,不再是冷冰冰的金属面孔,竟是真实人脸,是个长相精致的女孩!

望着小憨一双灵动的大眼,夏羿惊呆了。惊恐?惊讶?此刻百感交集,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

小憨顾不了那么多,揪起夏羿就飞奔而走,迅捷利索!

“太阳消失了!”

骚动的人群中,一声大喊!紧紧跟随的是越来越多惊恐的附和,绝望的叠加。只见此时,天空渐渐变得灰暗,且速度越来越快,几乎就在一瞬间突然失去了光芒,被黑暗笼罩。由于地球的化学能源早已消耗殆尽,大多数能源都是以太阳能代替,地球进入了太阳能时代。所以周围一切能源发动的机器大部分停止了运转。各路灯光能源也齐刷刷的熄灭,配合着末日“演出”。同时,气温骤降,气流紊乱,将人们的恐惧推向了高潮。

对于这一切脱离防备的巨变,人类的心灵遭受了毁灭性的摧残。骚动的人群演变成了蛮荒野兽。在末世恐惧支配下,没有了法律的约束,没有了道德的谴责,人类内心最黑暗最自私的一面被激发。于是惨叫声、呼喊声、哭啼声以及暴戾之声充斥着整个黑暗的夜空。部分绝望的人便开始烧打抢砸,引爆出一阵接一阵的警报声。在和平年代,科技让所有人生活富余,社会犯罪率也是鲜有发生,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刺耳的警报声。也许邪恶的灵魂只是在善良弱小的外表下,隐藏了太久。

心存侥幸的人,则慌乱的奔向基站,企图登上逃离的方舟。仍有一些顶着圣人“光环”的感情生物,勇敢却很愚蠢地维持着秩序,企图阻止这眼前疯狂的一切。

面对周围的动荡,老人淡定地像个死人,如愿以偿的享受到最后半分钟的日光后,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一切,岂止这么简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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