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是安祁旭意料之外的,谁会想到这如今结果已定的情况下,杨希会出来插一脚。场上一时乱如市集,直到他的亲兵击了三次鼓才停,却也还有窃窃私语之声。他一来佩服杨希之大胆,又怒其此举,丝毫不懂思考,倒像是意气行事。
还未说话,一旁袁谋师已经抢着骂她了:“结果已定,汝不懂规矩,已是大罪,还不退下。”杨希却丝毫不畏惧他,扬起头瞪住他,立刻说道:“神君都未做出决断,谋师这样行事,怎知不是越俎代庖之大罪呢。”
军队中的士兵,哪怕是女子也难有说话轻声细语的,杨希此时又是势在必得之势,自然声音比袁谋师一个文士要大。
她这样一个罪名按下来,周遭人都有意地望望安祁旭与袁谋师,袁谋师不惧,正要反驳,一军军长袁良却从人群前面走过来跪下,道:“卑职愿与其比试,只是还要请神君示下。”
安祁旭坐在上首,望着袁良、杨希两人,心里掐算着,其实无论从哪方面,他都不认为杨希能赢过袁良,而见袁良神情,想必也是明白这一点。只是袁良同意比试这一条,究竟是尊重杨希,还是想要让杨希明白,分男女是有这绝对的道理的。
黎骜是绝不想多掺和一件事的,只是现在安祁旭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他手在袖子里暗暗按了一下,才道:“既然两人都是同意的,神君不如同意了,也好平平先下军中的谣言。”
他今天多管的事实在太多了,心中疲惫无比,面上还要淡然自若地等安祁旭做决断。安祁旭略一思忖,这事黎骜说的对,他若是不同意,不就把军中万事皆分男女这种传了数万年的谣言坐实了,从前不过是底下的人互传,他身为神君,是绝不能让人认为他有这种想法的。“那就比试一场。”
此话一出,众人也不争论下去了,纷纷把比试场腾出来给两人比试。
袁良、杨希对立而站,听鼓声一停,互相拱手说道:“请赐教。”随后便是杨希一记风动掌攻过去。
场边被设上结界,两人比试不会把误伤他人。可上方却没设结界,有物可入,只见桌上一张白纸飞入结界内,顿时被击得碎成粉末。袁良却没有丝毫慌张,轻巧一跃,双手施法将那掌吸过去,轻松化解。
既入军队,则没有怜香惜玉的道理,他向前跑去,右手已结印待发,只不过一瞬,他就到了杨希跟前,一掌落下,又快又狠。
旁观者不免为杨希捏一把汗,袁良只凭这一招,就赢了四五个军长,一招未看清,又攻一掌,哪怕有人躲了这掌也躲不过下一掌。
可杨希却早有防备,侧身躲过,袁良移至她身后,她便向上一跃,如此下来,竟躲过了袁良的七八掌。
“袁军长这是怎么了,一掌都没打中,该不会是见对手突然换成了个俏姑娘,手抖了吧。”人群中,几个士兵谈论着场上的一举一动,旁边的人瞥了说话的这个人,呛道:“你是眼花了不成,袁军长哪一掌没有打准?只是这女子一一躲过了而已。”
说完这些,他又叹道:“这女子,着实厉害了些。”
场上的人听不见场外的话,只专心比试,袁良这一招没有占到便宜,已经对杨希改观了,心中也多了一份敬重在内,抄起自己的长剑,朝杨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方会意,立马也拿起长剑。两人执剑相向,改为近攻。正逢飘雪,袁良率先出招,使得是《凌霜剑式》中的“霜雪漫天”一招,手中一剑,雪化数剑,尽向杨希一人攻去。
杨希以剑为凭,注法为辅,竟在下雪之际使出火攻,化了雪剑不说,余热还攻了袁良一身,袁良身上有一层薄雪,现下已全化成水了,发丝、衣服皆被水浸透,素日里被称为“马上鹤子”的他如今皮毛都已贴在身上,成了落水之物。
两人你来我去,不时已各有伤处,彼来我往,只见几道气影闪过,不见其人其剑具体在何。安祁旭不过低头按按欲飘的衣摆,再抬头时,两人已到了天中打斗,一时东风起,又一时西雪至。
看惯了刚才的似玩闹的小打,此时好不容易来了大场面,安祁旭不免带着几分考究去看两人打斗。袁良、杨希两人虽说分为男女,却绝对称得上势均力敌,袁良身为男子法术了得,而杨希身为女子却也招招狠厉,故而两人作战,并不存在可以看到对方弱点的时候,只能用尽全力,拼搏一战。
只听天上一声巨响,掉落两把断剑,插在场上,仍在泛光似有法要施。片刻,打斗的两人都落下来,袁良半跪,吐出一口鲜血,杨希扶着周围柱子,以袖子擦了擦嘴边鲜血,脖子上的剑痕也不管了。
袁良也没有好到哪去,衣服破了几处,皆往外流血,脸上也有一丝血痕,不知深浅。
场边结界落下,袁良站起走向杨希,低头看她,眼中敬佩明显,行了一个极其恭敬的军礼,笑道:“承让了。”杨希亦还一礼,嘴角紧抿。
众人已是吃惊万分了,本来以为就算杨希再厉害,最终也总会是袁良胜才对,可现在这情况,明显是打了个平手。女子这边尤其兴奋,觉得杨希是给她们长脸了,任何人都不知道,杨希那日的哭。
袁良、杨希跪在一处,等待安祁旭说话,单谋师见机,向安祁旭说道:“既是平局之果,神君也该对一军军长和七十三军军长有所裁断才是。”她特地将两个军长的称谓声音压得重些,士兵难有听得懂的,可安祁旭并黎骜及几位谋师不可能听不懂。
袁良坦然一笑,稽首说道:“望神君容卑职言僭越之语——卑职前赢得第一之称,后又有杨军长与卑职打成平手,若按此理,理应同拜为一军军长。”此言一出,安祁旭几人脸色不变,士兵却是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