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切又怪得了谁呢?
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她心甘情愿的。
她就像个孤独了很久的怪胎一样,别人稍加注意她,她便以为这是对方发出的友好信号,迫不及待敞开心扉,生怕对方难以理解一个“怪胎”,知难而退。
她不但为易燃提供了“你不需要来探索我,我会主动告诉你所有”的便利,还对他倾其所有,各种包容。
以至于后来遭到背叛,她连还击的余力都没有。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你从来没打算向我介绍你的家人吗?如果你肯说,我也不至于像个笨蛋一样,主观地认为你是个身世凄惨的孤儿。在你刺伤我之后,我还觉得你比我更可怜。”
遑论她在这段感情里付出了多少,单在坦诚这方面,易燃就足以死一万次。
就算当初他们并不是和平分手,但她敢拍胸脯保证,她忠于内心,爱得高贵纯粹。
此刻,她既没有死缠烂打求复合,也没近水楼台徇私报复。
她不过是想讨一个答案,解开一些令她费解的疑惑,难道她连这点尊重都得不到吗?
她气他行骗,也气自己天真,更气他对她的视而不见!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回避我吗?还是你觉得,你可以一辈子不和我说话?说句话吧,不要让我觉得自己那么贱,那么可悲,行吗?”
易燃终于大发慈悲地看了她一眼,他的声线因缺水略显沙哑,但他开口和不开口一样能伤人:“我们在一起,有很久吗?”
闻言,李晓澄清浅的眸中透出一丝受伤的神色。
“也许那93天对你来说很短暂,但对我来说,却漫长到超乎想象。”
那93天。
像是笨重的字典,毫无让人想要翻开的欲望。
像是成摞的试卷,让人毫无头绪,不知从何落笔。
也像一本薄薄的爱情小说,字数不多,却足以让人悲痛欲绝。
93天,历经四次生理期,与他在13个场所发生过亲吻,对他说了62次“我喜欢你”,在心里和他举行了一百多次婚礼,以及,心上多出一道伤痕。
93天,刚好是拍一部电影的周期。
除了结局并不美好,那93天,是值得被怀念的。
但易燃的冷漠,令李晓澄不禁自我怀疑。
她开始不确定自己当时是否被他爱过,喜欢过。
如果他爱过,又怎么能铁血到,对她的指控完全无动于衷?
“李晓澄,我曾经给过你忠告。”易燃嘴角冷笑,难掩嘲讽,“尽快忘记我。不然就会像现在这样,你演苦情剧,我却完全不能入戏。”
“王易燃!”
李晓澄失控地尖叫,再也无法抑制愤怒,将手里的苹果残骸掷了出去,动作大到连床都颤抖。
正中易燃的额头。
像是无可奈何,易燃擦擦额头上的水果残渣,平静道:“我以为几年过去,你会少一些幼稚,没想到还是一成不变。”
李晓澄不自觉红了眼眶:“不要说得好像你对我期望很大似的。也许你觉得无所谓,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那些让你觉得天真的、幼稚的、不必要的肯定和承认,对我来说一直都很重要!我不否认自己像个疯子一样喜欢过你,正因为爱过,我才不想让人觉得我爱过了,却像白爱一场!易燃,你说实话,你是觉得家里那些事说不说都无关紧要,还是只是因为习惯了沉默?”
易燃认真看她,眼波呈现出如山涧溪流般的清澈。
她身上总有一种让人下意识回避的灼热,好比现在,她丝毫没有因为惧怕落了下风,而否认曾经爱他的事实。
她不怕在感情里低人一等。
从不。
他短暂的沉默,让李晓澄觉得他的答案经过一番审慎地考虑。
但实际上,他给出的答案只有更加残忍:“不,我觉得无所谓。我没必要对任何人交代来历,尤其是你。”
心里的那根弦,终究是,断掉了。
李晓澄狠狠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骂道:“算你狠!”
他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认可,笑言:“包括那93天,我其实没你想象中的那样爱你。如果你开始试着了解这个事实,李晓澄,你会好过一点。”
“去死吧人渣!”
李晓澄气到想扔枕头,扔一切能扔的东西,砸死这个禽兽!
现在不爱也就算了,他连过去都要否定!
禽兽不如!
易燃揭下眉骨上的贴布,随手丢进垃圾桶,无所谓道:“就算你缠着我也没关系,因为我早料到了你会阴魂不散。”
“你这个我人生中杂草一样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那样说我!拿你的冷酷无情去玩弄粉丝吧,我李晓澄恕不奉陪!”
吼完狠话,她拉高被子蒙住头,打算再也不理他!
易燃无视她的刻意和做作,漠然下床穿鞋。
虽然脱臼令他痛不欲生,但他其实伤得并不严重。
公司和院方坚持要求他配合做一次精密检查,他选择了服从。结果也令大家松了一口气,并无大碍。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继续留在医院的必要了。
易燃拉开虚合的病房门,只见自己的叔叔和助理笔直站在门外。
一个面带狐疑,另一个诚惶诚恐,不知已经站了多久,又将他和李晓澄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Iran。”
裴庆承唤他。
“叔叔。”
面对自己的亲人,他的态度稍显冷漠,但还算恭敬柔和。
面对李晓澄时那个既可怕又恶毒的王易燃,仿佛是另一个人。
陶显擦擦脑门上的冷汗:“易燃,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带上房门。
“没事就好。现在医院被围住了,我们暂时出不去。”
“我要马上离开。”
陶显急道:“外面全是人,我们出不去的!”
万一被粉丝挤到碰到,宋菲不得杀了他?
这厢僵持间,楼下粉丝的呐喊和尖叫,声浪般一波一波清晰地传来。
陶显摊手,一副“你看吧”的无奈。
易燃想了想,问陶显要了手机登录微博发布了一条新信息。
信息发送成功后,他退出登录,将手机还给陶显:“你去看着,等她们散开一些我们就走。”
陶显虽不放心,但相处久了也知道,他向来说一不二。
不过,有裴庆承这位“叔叔”在这镇场,陶显想了想,终是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看侄子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裴庆承打趣道:“看来梅的直升机,是派不上用场了。”
易燃皱眉,似乎不希望将事情闹到祖母跟前,令她担心。
“梅梅也知道了?”
裴庆承耸耸肩:“别忘了,她可是你的头号粉丝。你受伤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瞒住她?”
事实上,裴慰梅不但消息收得快,反应也快到惊人。
裴庆承下午本有个例会,但秘书中途闯入打断,说是:“裴女士电话。”
裴慰梅威名在外,参会的同事只会好奇向来镇定的秘书缘何如此紧张,哪敢对这位打断会议的“裴女士”表现出丁点儿的不满?
裴庆承在得知侄子受伤的消息后,不得不中止会议,立即赶往医院探视。
在他来的路上,裴慰梅匆忙间打听到Z大附属医院顶楼有直升机坪,于是立即联系了飞行员,想着如果孙子伤情严重,可以最快的速度办理转院。
“好在大陆的批飞程序较多,替你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你现在打电话给她报平安,取消飞机行程还来得及。”
说完,裴庆承拍拍侄子没受伤的那边肩膀,推门走入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