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冠绝脸色潮红,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只见他纵身冲了出去,经过方芳身边的时候借势将她拉在身旁。
密室内机关被触发,赵锦一定留有后手,这条出去的路,想必是不好走的。
几个呼吸的时间,木冠绝和方芳已走出密室,来到密道中。
密室中各种机关已经运转起来,飞石、银针、铁痢疾,数不清的暗器打在两旁的墙壁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这声音就像鼓点,轻快有力,独有韵律。但这韵律不是戏台子上的板鼓,而是夺人性命的催命鼓。
“如今却麻烦了!”
木冠绝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苦笑着看着方芳。
方芳咳嗽一声,大叫道:“我...都怪我,要不是我要你拿那只匣子,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木冠绝道:“我并不是要怪你,即便你不劝我,我也未必不会将那匣子拿下来看看。”
方芳松了口气,道:“那现在怎么办?这里的机关就像雨点一样,我们有什么办法能够出去?”
木冠绝盯着眼前的密道,他已确定,眼前的这条路是唯一的生路。
有时候死路就是生路。
当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选的时候,很多问题反而迎刃而解了。
所以木冠绝没有太多犹豫,便下定了决心。
木冠绝道:“只有一个法子能逃出生天了。”
方芳脸上露出惊喜,追问道:“什么法子?”
木冠绝道:“硬闯过去!”
方芳当然不认同这法子,她急切的说道:“硬闯过去,我们岂不是要变成马蜂窝?”
木冠绝自嘲一笑,道:“你觉得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方芳仍不放弃,抢着说道:“密道中的机关虽然又密又快,但这反而会造成一个问题。”
木冠绝道:“什么问题?”
方芳笑着说道:“若要维持这样的机关,所需暗器的数量一定是巨大的,我不相信这里能储备永远用不完的暗器。”
木冠绝点了点头,方芳说的的确不错,能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分析出这点已是不易。
“但这里还有人,暗器用完之后他们可能会往里灌水,放火,甚至把毒烟扇进来,到时候我们或许更是必死无疑。”
方芳垂下来头,不确定的问道:“所以我们现在就像水缸里的乌龟,砧板上的鱼肉?”
“没错。”
“所以我们要想活命,就只能在这里的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硬闯出去?”
“没错。”
“但这样做,需要有人至少有一个甲子的精纯内力。”
“没错”
“这样的功力你有吗?”
这样的功力方芳当然是没有的。
木冠绝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亮,他盯着方芳,道:“这样的功力我有,但出去之前我想跟你约定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找上我,但我知道我身上一定有一样你感兴趣的东西,对吗?”
方芳冷笑一声,道“你觉得我对你身上什么东西感兴趣?”
“我手中的剑,还是我的命?”
“这世上丑恶的事情有很多,但我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杀人!”
木冠绝还在盯着方芳,从方芳的眼神里他看得出她没有说谎,这样的本事木冠绝不知从哪练就的,但木冠绝知道一件事,他的眼睛很少对自己说谎。
木冠绝笑了笑,接着说道:“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木冠绝收回目光,看向怀中的剑,道:“如果有人想拿走我的剑,她最好先杀了我。”
“因为你的剑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没错!”
方芳咬了咬粉嫩的嘴唇,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个字。
“好!”
......
飞雪如鹅毛,噗噗簌簌,北风像狼嚎,呜呜咽咽。
呜咽的北风卷着噗簌的鹅毛,就成了一柄柄刀子。
刀子一般的雪花砸在方芳通红的脸上,脸上的通红不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而是因为背上的少年,方芳已背着木冠绝行了十几里山路,饶是她的轻功不俗,此刻也累得气喘吁吁。
方芳想起碧落山庄中的情形,竟哑声笑了出来。她怎么也想不到,木冠绝竟会做的如此决绝。
木冠绝果然拥有惊人的内力,也真的将两人平安带出了密道。只是刚一出密道,木冠绝只说了一声抱歉便昏死过去。
所以方芳只能背起他,顶着漫天风雪,从数十人的围捕下逃命。
大雪虽带来了很多不便,但此刻却也成了两人逃命的帮手。
方芳刚一经过,足迹便被大雪掩盖。
在山林中迂回半晌,终于寻得一处山洞,方芳这才将肩上的“重负”卸下。
突然,一道修长的黑影探进洞口。
还没看见来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便先传来进来。
方芳调匀呼吸,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老棉袄,你果然还是偷偷跟踪我!”
“小姐说笑了,老奴这是为了保护你,怎么能说是跟踪呢?”影子主人的咳嗽声更急促了,简直要把肺都咳出来。
方芳道:“既然是为了保护我,刚才怎么不下到密道里来,我看老棉袄应该要改名字了。”
老棉袄奇怪道:“改成什么名字?”
方芳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好名字,“改成福寿衣吧,愿您老人家福寿延绵,端的是好名字!”
老棉袄认真思索了片刻,才慢悠悠道:“福寿衣这个名字里虽然带一个福字和一个寿字,但却是给死人穿的,这名字一点也不吉利。”
方芳道:“如果我死在密道里,你这件老棉袄就穿不得了,死人当然是要穿福寿衣的。”
老棉袄尴尬的笑了几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小姐说笑了,老棉袄就是老棉袄。有时候人虽然已经忘记自己身上穿了件老棉袄,但当风雪来临的时候,老棉袄还是能替他挡风保暖。”
“那你现在现身,是要替我遮风还是替我保暖?”
“是替小姐保命。”
“我的命我自己都不想要保了,你瞎操什么心?”
“有时候命不只是自己的,要保的也不是自己的命。”
“所以我的命不只是我自己的?”
“它至少还是你爹娘的,你若想放弃自己的性命,总该问问他们的意见。”老棉袄的声音虽然像是一只被人拼命拉动的风箱,但这声音里诉说的道理却很温暖,听了这句话的人本该像穿了一件老棉袄一样暖和。
但这样的话方芳听了太多遍,这本是一句暖心的话。可如果有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在你耳边唠叨这句话,好听的话也会变成让人烦不胜烦的噪音。
“所以你要我怎么办,老老实实跟你回去。重新回到那个院子里,当一朵花盆里的花、笼子里的鸟?”方芳地声音在颤抖,谁都能在这样的声音里听到愤怒与不甘。
方芳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十几年,有时候我会问自己,过这样的日子,活着和死了到底有什么区别?”
老棉袄能理解方芳的心情,因为他懂得自由的价值,自由有时候比生命更宝贵,但一个人若没了生命,自由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老棉袄自问找不到答案,所以他不说话了。
短暂的沉默缓解了些气氛,方芳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了,我的生命虽然不只属于我一个人,但我至少该自由支配它一年,这一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最好远远的看着,不要来打搅我!”
老棉袄叹了口气,谁都能从他叹气的声音里听出他屈服了,但他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
“你现在已找到了木冠绝,只要将他带回去,老爷自然有办法能从他身上找到救你的药!”
“这句话我已经听过二十七遍,也已经有二十七个人因为我的病而死,可我的病依旧没有好转,我绝不能再做他的帮凶!”
“那你至少该把他的剑带回去,你知道老爷寻找了很久。”
方芳冷笑着回道:“我不愿意当杀人的强盗,你便来劝我做偷窃的小偷?”
这句话就如同一柄铁棒,狠狠敲打在老棉袄的心上。
影子消失了,老棉袄已经离开。
方芳松了口气,她知道老棉袄已经被说服,老棉袄就是老棉袄,如果人一定要脱下棉袄,棉袄又能做什么反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