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觉得有理,遂道:“现下我军自茏城前去救援浑邪王、休屠王已来不及了。浑邪、休屠合兵一处数倍于敌,足可全歼汉贼,今只派一使者督战即可。”
呼毒尼想要立功,急道:“臣愿前往酒泉、张掖督战。”
伊稚斜道:“呼王与浑邪王私交甚笃,有呼王前去,本单于大可放心。便当火速前往,莫使霍儿占了先机。只要传我号令,此战若是胜,重重有赏。此战若败,必要砍了你等头颅。”
呼毒尼得令,立即星夜兼程首先驰入武威。休屠王接了呼毒尼所传单于口谕,立便整肃军马,与呼毒尼并骑率军飞驰至酒泉。
浑邪王闻得单于派自己挚友呼毒尼前来监军,甚是高兴。忙将二人请入大帐,浑邪王笑道:“今有呼王前来助阵,必胜无疑。”
呼毒尼道:“哪里哪里,本王只是奉命监军。合黎山乃酒泉之屏障,若合黎山失守,酒泉必危。今单于令你部与休屠王合兵一处,于合黎山下与汉军决战,决不可使汉军直捣酒泉,只许胜,不许败。胜则重赏,败则我等皆要受戮。”
浑邪王道:“如今我两部合一,数万人马,万余汉军若来,岂是我军对手?”
呼毒尼道:“成败在此一举,功过在此一役,我等当拼力死战,活捉小儿霍去病,好洗你等往日屡败之辱。”
浑邪王道:“单于阴狠,今又有令在先,如果失利,我等必死无疑。”
休屠王道:“单于平日深恨我二人屡被汉败,此役必要胜利方好。”
呼毒尼道:“二位当便小心,单于诚恐二位作乱,派人不断窥探你二人平日动向。”
当有浑邪王儿子乌扎大怒道:“父王平日忠心耿耿,即便败于汉军,也是不由自主,却要谋害忠良,何如趁此役得胜之势,一举攻下笼城,杀了伊稚斜,好让父王做得单于,倒是痛快。”
浑邪王急止道:“天大之事,岂可胡言?”呼毒尼见乌扎此说不便接话,只得顺手接过浑邪王侍从多尔班递过来的奶茶,一气灌入肚中,然后道:“我等且计议如何迎敌。”
浑邪王道:“单于既令我军合黎山下与汉军决战,当火速起兵。”众皆为然,遂率大队人马直入合黎山口,就险安营已毕,又议道:“汉军不过万人,我军数倍于敌,只与他硬拼便了。”
呼毒尼接道:“汉朝兵法说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战之,少则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今我军五倍于敌便可攻之。”
浑邪王大喜道:“原来老友曾读过汉人兵法,不愧为我匈奴名臣。”
呼毒尼谦虚道:“哪里哪里,本王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右王禽犁道:“现下当多遣探马侦探汉军踪迹,然后因敌而制。”
浑邪王道:“右王所言甚合兵法,却是使得。”
遂速令都尉派出二百余探马,四面奔去。未几便有西北一路探马飞报道:“汉军自西北向东南风驰电掣般卷来。”
浑邪王等大惊道:“汉军行动如此神速,真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乌扎道:“今番我军已有准备,必能杀他丢盔卸弃甲。”
浑邪王道:“汉军离此尚有多远路程?”
探马道:“不过百里。”
休屠王道:“看来今日已不可能赶到此地。”
呼毒尼道:“明日巳时必然窜至。我军当应早早列好阵势,带疲惫汉军一到,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起攻击。”当下扁訾、雕离等将尽皆诺诺。
却说霍去病出陇西时仅率精锐汉兵万骑,经了三次战役,汉军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至两万有余。你道为何?原来霍去病在每站战之后,便挑选匈奴降卒强壮者补进军中,所以汉军力量大大出了伊稚斜等人所料。
这日霍去病率领汉军向东南进至合黎山下,早有浑邪王、休屠王、乌扎及呼毒尼严阵以待。
汉军正行期间,突进数万匈奴列阵挡于路塞,尽皆大惊失色。乃有前军赵破奴命壮士徐自为飞入中军禀报,霍去病也无准备,遂纵马驰至阵前。
赵破奴道:“将军,如今我军远道而来,已是疲惫之旅,兵士多有惧色,恐非匈奴对手,不如暂时撤退,再寻良策。”
霍去病大怒道:“我军千里跃进,便为寻敌作战。今番安得畏敌撤兵?兵法有云:狭路相逢勇者胜。更何况我军若退,敌必从后掩杀,我军溃败无疑。”遂立于阵前观望,但见右翼军部伍甚是严整,士卒精神饱满,多是少壮勇士。再看左翼,只见部伍不整,士卒站立不稳,多是老弱残兵,神色萎靡不振。
霍去病乃朗声激励将士道:“众军听了,我军自出陇西以来,与匈奴三战皆捷。匈奴闻我汉军,无不落魄丧胆。今与匈奴大军相遇,正是我等报国立功之时,好男儿血染沙场死而无憾。勇往直前者胜,怯懦退缩者亡。我军远离故土,只有奋勇杀敌,方是我等生路。今只可听我号令,拼个你死我活。”遂将令旗一挥,汉军立刻分为五路,赵破奴、高不识、仆多、徐自为各率一路,霍去病一路坐阵中军。
各路人马到位后,霍去病令旗再挥处,高不识立即率众冲向浑邪王左翼。两军相交,拼杀未几,高不识乃大叫道:“匈奴凶猛,赶快撤退。”众军得令,立便后撤。
乌扎见汉军败退大喜,立命左翼军追击。眼见匈奴左翼军追近,霍去病令旗再次挥动,当有仆多驱动本部人马拦腰冲向匈奴左军,后面高不识所部返身也冲将过来。匈奴左军抵敌不住,纷纷向后溃退。
乌扎大叫道:“不许后退,不许后退。”万军之中哪里听得主帅声音?乌扎怒不可遏,挥刀砍了数名匈奴,还是无济于事。匈奴左军溃堤样败退却,把自己后军冲得七零八落。
正在此时,仆多将匈奴左军交由高不识,自家率众冲向匈奴右军。
浑邪王见汉军冲来,顾不得接应左军,急将帅旗一指,当先冲向仆多。未战几刻,仆多即挥旗假败后撤。浑邪王正要下令追击,当有休屠王谏道:“汉军一触即退,恐怕其中有诈。”
浑邪王遂勒住马头,登高瞭望。但见汉军阵后尘土飞扬,尘烟之中帅旗隐隐,便道:“汉军已败,机不可失,快快追击,好捉霍儿。”遂与休屠王、呼毒尼、雕离、扁訾等并骑挥军猛追。
五人正自得意,不料左有赵破奴,右有霍去病猛虎一般斜刺杀来。仆多所部再次返身杀回,徐自为急命刚刚用马拉着树枝制造假尘烟的汉军丢了树枝也杀将回来。匈奴猝不及防,立刻被冲的四散奔逃。
战场局势急转直下,浑邪王见大势已去,仰天长叹道:“未料霍儿如此勇猛,天亡我也。”遂杀开一条血路,落荒而逃。其他诸将也各寻生路。
休屠王、浑邪王与诸将被乱军冲散后,便自突围逃跑。只有乌扎晦气,一看匈奴全军如蚁溃败,乃捶胸大哭道:“上天为何如此无情。”正自哭泣,迎面却有高不识挥槊杀来。未战几个回合,乌扎拨马便逃。高不识从后一箭射来,却中乌扎坐骑。坐骑前蹄竖起,立将乌扎摔下马来。高不识纵骑赶到,一槊刺中乌扎左腿。一见乌扎受伤,不识跳下马来,并未费力便将乌扎绑了起来。
霍去病杀散匈奴,看看天色不早,又道不能全歼,汉军业已疲惫不堪,便命鸣金收军。翌日,又挥动人马,风卷残云般向东南杀来。不过一日,大军即进至酒泉。匈奴已知浑邪王大败,尽皆逃窜。去病遂又挥师向东,直入休屠王老巢武威。
因了休屠王所部精锐与浑邪王合军而败,休屠王杀出重围,未敢逃回武威,武威所剩只有老幼妇残。
霍去病一声令下,休屠王残部立被踏平,掳得休屠王相国、都尉数人。战未结束,霍去病便令匈奴降卒引路,驰至休屠王宫,又掳得休屠王阏氏、小妾等。
当有小校于王宫之中搜查,却从阏氏内室匣中搜得一物,状乃人形,纯金所铸,光芒四射。众皆不识,呈于去病,去病知非常物,乃问阏氏道:“此乃何物,如此珍藏?”
阏氏知道隐瞒不过,只得如实相告道:“此为祭天金人,是我匈奴镇国之宝,还请将军怜我匈奴,还我宝物。”
霍去病道:“既是镇国之宝,如何不藏茏城?”
阏氏道:“我匈奴原来祭天之处在云阳一带,每于秋肥季节,各个部落会诸此处,由大单于亲自跪拜祭奠金人,以祈吉祥。后因秦朝蒙夺我云阳之地,单于方将祭天之处改于我王封地。”
霍去病道:“此宝乃是何时何人所铸?”
阏氏道:“‘天神’始自匈奴先祖淳维,代代相传至今。我匈奴将其视为至高无上神物,凡能用手抚摸者,必得先祖保佑,吉祥一定降临。妾奉命保管宝物,人在宝在,宝去人亡。”
霍去病闻言大喜道:“而今我朝损兵折将,好不容易得了祭天金人,匈奴失了镇国宝物,必被大汉彻底灭亡,岂可再还宝于你?”
阏氏面北跪哭道:“单于、夫君,妾无力夺回宝物,便只得以死相报了。”说完突然夺过汉兵手中利刀,一剑刎了玉颈。
霍去病及在场将士见阏氏自刎,不禁嗟叹道:“想不到匈奴也有如此忠烈女子,可令许多丈夫汗颜。”遂命汉兵葬了阏氏,拔寨班师。
却说浑邪王、休屠王联军被霍去病打的落花流水,四散奔逃,内中也有浑邪王侍从多尔班。因了多尔班之妻曾遭浑邪王强暴,心下甚是痛恨,早欲寻机报仇。那日听得浑邪王等要谋逆单于,今途中又听得休屠王部卒结皆言祭天金人被掠,联军又被汉军大败,岂不是报仇雪恨的大好时机?想到此处,立即飞马奔入赵信城求见伊稚斜。
不料因了汉军大败匈奴联军,伊稚斜要寻机侵汉报仇,便与群臣一起回了茏城,多尔班只得又赶往茏城。
多尔班到得茏城后,又因自己官职太小,无缘面见伊稚斜,等了两月有余,方于伊稚斜出猎之机拦道说有机密上奏,方才面见了伊稚斜。
伊稚斜道:“你是何人,胆敢拦道,不怕死吗?”
多尔班道:“小人有天大机密禀奏大单于。”
“有何机密,却便奏来。”
“我是浑邪王侍从,浑邪王与单于有隙,早欲谋夺大位。此次战前议事,小人听得真真切切,要在大败汉军之后乘胜攻我茏城。谁知与汉军刚一交战,便被打的大败,几致全军覆没。我匈奴镇国之宝祭天金人也被汉军夺去,如不严惩二人,将来单于何以号令匈奴一国?此事系我匈奴一国安危,小人方冒死面见单于,请单于及早杀了反贼,即死也不后悔。”言尚未了,伊稚斜便大叫一声“还我祭天金人……”便口吐鲜血,仰面倒下,不知伊稚斜单于性命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