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他是右派,可您却是清清白白的啊,您就这样被他给连累了?事后您不后悔吗”?杨典问道。
桑远山看了一眼杨典,继续说道:“那个年代清清白白的人又何止我一个,还不是照样被抓了进去天天被批斗。因为是为了拯救论文,所以我当时一点也不后悔,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想”。
“哦?那后来怎么样了”?唐彬追问道。
“后来我和他被关在了一起,罪名是现行反革命,那些论文在红卫兵的眼里就是牛鬼蛇神,他们决定两天后开我们的批斗大会,还要当众把论文烧了。开批斗会的当天,三个红卫兵来提审我俩,一个红卫兵头头手拿那本论文指着我俩的鼻子训我们,要我们呆会儿好好交待,免得多受皮肉之苦,但没想到刚说了两句那个红卫兵头头就恰恰闹起了肚子,急急忙忙就从论文上撕下两页纸跑厕所去了。我俩听见外面的批斗会场上震天的口号喊声,知道呆会儿肯定是要饱受一番折磨,于是铤而走险,趁这个当口撞翻另两个红卫兵,抓起论文就逃,没想到刚逃到门口,他看见手中被撕破了的论文当时就怒火中烧,捡起一块砖头就往回跑,我挡都挡不住,他冲进厕所照着红卫兵头头的脑袋就是一砖,把那人砸的满脸是血,我吓坏了,拉着他没命的跑,终于逃了出来。当时也不知那个红卫兵头头是死是活,后来听说被砸成了重伤,在医院昏迷了5天,最后还落下了后遗症”。
“那后来他们派人去追你们了没”?罗起又问道。
“当然追了,不过没追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性质可就完全变了,要是被抓回去绝对被枪毙。我带着他逃到了山里我的一个亲戚那里,亲戚将我们好生安顿,躲过了几次追捕,红卫兵追捕了几次没找着人,最后也就放弃了。后来我们在那里躲了两年,直到文革结束才返回了城里,好在我们已经被平反了,回来后也就没人找我们的麻烦。当时全国重建,急需科技人才,我俩就马上被安排立即返岗,我被分到了社科院,而他被分到了国家工程科技研究院,从此便再无联络,直到后来联合研制飞隼和恶龙才又在一起共事,一晃整整30年过去了”。
说到这里,桑远山的语速开始变慢了,似乎在叙述的同时也在回忆那段难忘的过去,追思自己30多年来作为一名科学家走过的点点滴滴,以及和关铁鹤之间的个人恩怨。
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30年后,我们都老了,再见到他时,他变了许多,少了年少时的冲动和偏执,多了一份城府,但我从他的身上除了看到不断积累出的学术知识外,却并没有看到其他好的方面的转变,他依然是难以接近,难以与人为伍,难以沟通,这也是为什么我俩会分别进行技术攻关,而没有共同行事的原因。好在航行器的研制最终得以成功,我和他的合作也就此结束,但没想到他竟然会与日本人混在一起,也没想到他会出卖自己的国家”。
“或许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报复当初在文革时期所受的苦吧”,岳华说道。
“也许有这种可能,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他叛国的理由”,沈寒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得对,不管他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可耻的,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正在和我们进行一场殊死的较量,我们要和他斗智斗勇,不仅要挫败他和日本人的图谋,还要如期完成这次的科考”。桑远山对大家说道。
队员们都郑重地点下头,所有人都显示出对完成任务无比坚定的决心。
“教授”,刘苍这时又说道,“虽然现在可以断定关铁鹤就是日本人这次行动的合谋,但我们始终没有发现他,以您对他的了解,他现在会不会就在恶龙号上”?
“会,他一定就在那里。他肯定对日本人隐瞒了许多的关键技术,日本人如果不把他带来,根本无法安全地操纵航行器。再者,一旦他们得逞,他也好第一时间内窃取我们的科考成果,他绝对不会让日本人捷足先登,这一点我可以肯定”。桑远山的口气非常肯定。
“所以,他对我们飞隼号的情况非常了解,我们想摆脱他们也异常困难。少校,现在就靠你了,目前能驾驶航行器的人只有你”。他继续说道。
“嗯,这就是我的使命。不过,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他们现在正忙着修理推进器,我们也得赶快把飞隼号的受损部位修好,一定得赶在他们之前重新出发”,刘苍说道。
“嗯,少校,就让沈寒给你搭把手吧。现在你把所有电路全部关闭,这样恶龙号就探测不到我们了,不过修理通风装置又得出舱,你们要格外小心。其他人全部警戒!”
时间非常紧迫,恶龙号那边的情形大家现在都不明了,所以必须抓紧时间完成修理工作。刘苍和沈寒拿上工具,携带好强力喷雾剂和电流枪便钻出了舱外。
经历了前面几次历险后,特别是罗起的那次失踪,大家对离开飞隼号的舱体并置身于这危机四伏的雨林里已经有了莫名的恐惧,那腐朽的落叶,幽暗的林隙,还有那繁茂的树叶里,或许正有无数只饥饿的眼睛在盯着他们,一旦毫无遮拦地置身在这舱外,螳螂、蜘蛛、蜥蜴、毒蛇、猛禽,还有无数的肉食昆虫,随便哪只都能给他们的生命带来巨大的威胁。
两人一前一后钻出舱外,一股闷湿的潮热之气立即扑鼻而来。林中突然多了许多的蚊子,个个大的惊人,在微观视距下竟然能清楚地看到它的所有器官,一个个鼓着肚子抖动着那令人可惧的针管不断地在两人头顶盘旋。
这些都是热带地区的大花蚊,不仅个个体型硕大,而且异常凶猛,嗜血成性,被它们叮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使不被它们吸干了血,被传播上疟疾或黄热病也是致命的。
看着那嗡嗡的蚊群,沈寒顿时觉得两腿发软,手中不免紧紧地抓着强力喷雾剂。
刘苍见状,对沈寒小声说道:“别担心,我们现在是微观视距,体型小了许多,身上的味道自然也微弱了不少,只要它们闻不到我们身上的血液味就不会发动攻击,只要别惊动它们就行了”。
沈寒这才放下心来,紧紧地跟在刘苍的身后。
两人来到受损的通风口处,刘苍仔细观察了一番受损情况,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神色也变得严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