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对不起,他们亦也是有太多的对不起了。
在她怀中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也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凌谷主将他搂的很紧,生怕下一秒一切都会变成幻影消失不见。
“娘您可还好?我这便带你走,回去替你疗伤”
凌未离看着她粗布麻衣上的血迹,被折磨的清瘦的身子,更显的她有些苍老了。
眼中一丝一丝的怒意闪过,恨不得要将鬼谷铲平!
他起身挥出长剑,将她手腕上的铁链斩断,冒出一阵火花。
他想将凌谷主脚腕上的铁链一并斩了,这时却见着一阵阵黑影飞驰而来。
那些黑影缓缓落地,低调又显奢华的衣裳,来人个个提着明晃晃的弯刀,脸带半边面具,狰狞压抑与鬼谷浑然成了一体。
一圈一圈的将整个祭坛包围了起来,而后这些人又站的笔直,除了衣裳随风而动,就寂静无声了。
像是某些上古神兽静静的守护着祭坛,肃杀的氛围扑面而来。
凌未离挡在凌谷主前面,将长剑握紧了些。
如今才回过神来,自己是进了陷阱了,鬼主故意将凌谷主的风声放出,他必定会放松警惕前来营救。
再来个翁中捉鳖,鬼主在自己的地盘解决一个西门弟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果不其然,慢慢的瞧见祭坛下缓缓而来的四人,鬼主坐在木制轮椅上,看不清他面具下是何表情。
是得意是不屑或是狡黠得逞的暗笑?
祁殇脸上像是附了一层冰霜,冷峻的面容上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温度。
或许时间和仇恨真的是改变一个人的利器,也许在兜兜转转中,曾经的故人也再难重合。
一旁的楚潇依旧是未变的容颜,妖冶妩媚中又总有几分善解人意,眼中常含似水般的柔情。
即使她生于邪道,不少正道人士见了她,也会为她倾心。
叶浮生也没有昔日在京乐坊那种安逸的闲情雅致,时不时会盯着他那翠绿的长笛发愣。
那是瑾娘赠与他的,它有一个悲怆的名字“骨笛”,爱他入骨的骨,最后确是爱他甘愿赴死的入骨。
所以说上天总是造化弄人,让不该相遇的人相遇,让不该失去的人一个也留不下………
只听鬼主沙哑、沉重的声音响彻回荡整个鬼谷。
“这母子相认的戏码,看得好生让人感动”
“不过今日你们谁也别想走,也好陪陪鬼谷这些孤魂”
话音刚落,那些弟子便一步步的向他们逼近,忽然又嘶喊着冲了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握剑翻转了一下,一道剑光挥出,剑气斩去,一片人轰然倒地。
紧接着后面的一批踏上前一批的肩膀,弯刀闪着寒光直直冲来。
他又是一个转身,干净利落的挥出长剑,如此往复。
如同使用瞬行术一般,白影在众人中穿梭,速度快的肉眼都无法瞧见。
鬼主亦是有些出乎意料,看来是小瞧了江湖杰出的这一辈人了。
向旁边的叶浮生示意,叶浮生冷眸眨了一下,点了点头,自袖中抽出长笛放在薄唇边。
悠悠的笛音有些奇怪,似是灌了风一般,变得有些刺耳。而那些人突然双眼发红,变得更加狂暴了起来。
甚至踩着彼此的肩膀,堆起了三个人高的人墙,形成某种阵法,将他们困在了里面。
又有人继续踏着同伴的身体,堆成四个人高,最上面的人便开始拉弓放箭。
箭雨无眼呼啸而落,好些次都与他们刮衫而过,凌未离处于下风,只得在凌谷主旁边不断的挥剑,做出一处屏障。
而这些人双眼赤红,面无表情,只是像个机器一样重复着拉弓、上箭、射箭的状态。
又像是是没有了灵魂的肉体,让人不禁寒颤。
忽然人群上空窜出一淡青身影,她双手撑开,一手握着落月剑,自半空而落。
衣袂纷飞,犹如神仙下界时清扬飘起的仙衣霓裳,三千青丝尽数高束,也随风飘起,又有悲怆的笛音衬托。
更显飘逸与神圣,又见落月剑剑光一闪,从外面将四人高的人墙一角打破,人墙便失去了重心,轰然倒塌。
叶浮生的笛声也在那一瞬停住,只有几声回音在回荡,不一会也渐渐消失。
颜七寻稳落凌未离身旁,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受伤才得以稍稍放心。
那些人却还是不肯罢休,不顾性命的冲上来,显然是被人控制了。
两人又再次挥起长剑抗敌,凌未离眸中看不出是何情感,一边淡然挥剑一边问。
“你来干什么?”
颜七寻小小的身子奋力舞着落月剑,穿梭在他们中间,稍得一会闲便回道:
“来救你,就当是我还你了”
凌未离忽觉心中一暖,远处的祁殇似是已经料到她会来,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冷眼扫者他们。
楚潇自袖中掏出白玉匕首,朝祁殇瞧了一眼,便飞身向混战中的颜七寻跃去。
红衣霓裳飞扬,好一番美艳的风景,将这鬼谷染的仿佛有了些色彩不再是黑夜。
祁殇只是愣了一会,似是没想到她要做什么,但也没阻止。
只见楚潇的白玉匕首直直的向她刺来,颜七寻侧身躲过,后又与她面对面的对立。
楚潇又忽然眉眼含笑了起来,她温婉的对颜七寻说:
“你知道承言为何要这么做吗?”
颜七寻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发现自己是真的不了解他,以至于十九年来都未发现他的任何异样。
更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与情感,接着又听楚潇细细道。
“祁家当年与西家本是世交,祁家狼子野心设计吞并了西家,承言的父母也被杀害,祁家还有些良心便收留了尚在襁褓中的他”
“承言八岁时遇上了鬼主,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鬼主助他复仇传他功法,他做为探子在等闲谷打探,才策划出这一场屠杀”
听她说完颜七寻目光呆滞,原来祁殇竟有这样的身世,她只知道他是祁家的养子,一直以来却也没深究过。
追溯到等闲谷遇难那晚,祁家一家人在热热闹闹的吃着晚膳,祁殇面无表情的跨进门槛。
气氛有些沉闷,楚潇彬彬有礼的走进,对着众人欠了欠身子行礼。
主位上的祁老爷同祁殇一向都挺生疏,见他回来祁老爷慈祥的笑了笑,招手让他们一同用膳。
祁殇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未动,气氛一下僵了下来,饭桌上的人都将筷条轻轻放下。
“您还记得十九年前的西家吗?”
他冷声问道,祁老爷听后脸色大变,忽然大怒起身重重的拍了下桌案,怒道。
“你胡说什么?”
祁殇抬眸眼中仇恨满溢,似将他的双眼逼的通红,自嘲的笑了笑。
“我姓西,我亲生父母呢?”
“哈哈哈哈,被我养父母杀了!”
祁老爷感觉心脏处在隐隐作痛,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祁夫人忙上前替他顺顺气。
又听祁老爷面带愧疚与惭悔。
“当年是我的一时邪念,如今要杀要剐…………”
“滋”
没等他说话,一把利刃已经穿膛而过,将他的话堵住,他目光慢慢下移,看着那只握着长剑的手。
再抬眼看向他充满杀意的双眸,一旁的祁夫人失声尖叫,随即大滴的泪珠滴落望向那还滴着血的长剑,险些晕了过去。
祁夫人带着哭腔的狠狠的道:
“我们祁家好歹将你扶养成人,你竟……竟………老爷啊老爷………”
祁殇嘴角轻扬,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换成平日是能祸害多少少女,只是此刻只剩陌生与凛人的杀气。
鼻息哼笑一声:“当年西家一众人又是何其无辜?”
说罢又是毫不留情的挥剑,在祁夫人脖颈上划了一刀,两人便这样倒在血泊中没了动静。
祁家上下瞧见这一幕,都乱了套,丫鬟四散,一下子闹哄哄的。
外面此时也已经火光冲天,厮杀声四起,祁殇觉着那把沾了他们鲜血的剑是有多肮脏,将它狠狠扔下。
头也不曾回过,翩翩的跨出了大厅的门槛,迈出祁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