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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鲁迅和五元稿酬

▲文/陈亦权

没有诚信,何来尊严?

——西塞罗

一九三三年秋的一天,鲁迅在外出办事的途中经过上海外滩,他想起来附近有一家小报馆曾在两年前向他约过两篇爱国短文,他们还承诺将奉上5元钱的稿酬。这家小报馆平时只发表一些社会杂事,鲁迅之所以给他们写了两篇文章,倒不是因为五元钱的稿酬,而是对他们也有爱国情怀表示稍感欣慰,只是没想到两年过去了,却从未见到那五元钱的踪影。

鲁迅决定上门去讨要。来到报馆后,社长正在办公室里紧张审稿,鲁迅对他问好后随即说明了来意。那个奸诈的社长一听鲁迅是来要钱的,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不冷不热地说:“你是一个大作家,怎么像个小气鬼一样来和我计较这五元钱呢?你这样做不觉得自己很丢脸吗?”

鲁迅一听这话,知道自己遇上了无赖了。心想你越是耍赖我就越要拿回那五元钱,但和他讲道理恐怕是没用的,怎么办呢?鲁迅看了看社长面前的那一大摞稿子,心里就有了主意。他二话没说,拿起这摞稿纸就往外走,这下社长可慌了神,他连忙拉住鲁迅说:“你可千万别把我这些稿纸拿走呀!”

“这几张稿纸值几毛钱?你一个社长还计较这点钱?你可真是小气鬼呀!”鲁迅微笑着说。

社长不以为然地说:“话怎么可以这样说呢?这些稿子可都是记者们努力采写的劳动成果呀!更何况这些稿纸本身就是我们的,我只是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罢了,又怎么能说我小气鬼呢?”

说实说,鲁迅哪里是想要这些稿纸?他真正想要的正是社长的这句话。所以社长的话音刚落,鲁迅就哈哈地笑了,他转过身去对社长说:“你说得太对了,这些稿纸本身就是你们的,而你只是想要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不能因此而说你是小气鬼。但是那五元稿酬也是我应得的,只不过你们长期耍赖不给我罢了,现在我主动来取了,怎么能说我是小气鬼呢?只要是应得的东西,再少也应该是属于我的。我的争取不叫小气,而是叫尊重自己的劳动,就像你维护你的这些稿纸,也不是小气,而是你也是在尊重自己和记者们的劳动果实。可是你想,你们的新闻是辛苦采写出来的,我的文章又何尝不是辛苦写出来的呢?那几张稿纸确实不值钱,但因为上面的文章代表着你们的努力付出,所以它是无价的。我的稿费也是一样,五块钱虽然是小数目,但其中所含的尊严却是无价的!”

一听这番话,社长惭愧地低下了头,不仅连忙奉上五元稿酬,还因为鲁迅的正义与尊严而更加敬重鲁迅了。

鲁迅之所以能够不伤半点和气就把人说得心服口服,是因为他巧妙地将对方做了“同类化”处理。他通过“拿稿纸”的举动使对方陷入“受害局面”,而对方在受害局面下为了维护利益所说的话,其实正是鲁迅想对他说的话。鲁迅妙就妙在借人之口说己之话,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很快就让对方原型毕露、不攻自破。最精彩的是,鲁迅从始至终不仅没有“反驳对方”的言论,反而还在不断地认可对方。通过认可对方的观点来巩固自己的主张,使对方在全无退路的窘迫中,承认鲁迅的诉求是合情合理而且富有尊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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