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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张老汉借走牛的第四天,天还没亮,雨就开始下了。这雨如同江南才子般的凄迷,来的突兀,但不失美丽。
一层雨丝同羊脂白玉,细腻柔顺光滑,朦胧的景色在这高原之上太过罕见,但是没人有这一份心情来欣赏这般的美景。
正邦坐在家里,随手提过那只黄色的水烟筒,咕噜咕噜的开始吸烟。烟筒里面的水吸的翻动起来,伴随着外面缠绵的细雨交织,他心情不好。桃花在一旁默默地洗着锅,炉子里面煮着猪脚和豆子。这种天气,人们都在家里面看着火炉,做着手上的细活,比如女人的针线,男人的篾活。
桃花的心也不好受,现在村里都风言风语的。都说正邦变了,变得不是曾经的正邦。特别是蒋吉,在村里逢人就说,你看看正邦那副穷人样,一辈子就只能看着自家的那小点田地,还不够自己糊嘴,原来是看他好,想要拉他一把,但是人家还好心当成驴肝肺。
张老汉第三天就把牛还了,说是用不上了,因为他家买了一头精壮的大牛。
正邦听说这些言语好几天了,但是有什么办法,他自己感觉自己都变了,变得不认识自己了。金黄色的稻子在田里站着,如同被检阅的部队,但是迎来的是一群狼虎之师的敌人,全部成了乌黑色的霉稻子,连喂牛都不行。
转眼之间,中秋节到了。村里为庆祝今年的丰收,请来了一个杂技团,在村里广场上闹闹哄哄的演上了。正邦一个人坐在家里,抱着那只黄色的烟筒,里面的水脏了。
重大的音响放着凤凰传奇的歌,快结束的时候,让民众发表一下丰收感言。张老汉上去讲了今年丰收,哪怕是再丢一次牛也愿意。蒋吉作为大户,当然也少不了,上去就是一阵什么感谢政府,感谢村上提前用广播通知天气预报,终于是抢收完成,等过年了吃杀猪饭,请全村人到他家吃饭。
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还是全部进入了正邦的耳朵。正生闷气呢,村主任上门了。
“正邦,你怎么不去看杂技演出?让我一阵好找。”说着就在正邦旁边的凳子上面坐下,正邦递了一支烟,等着他的下文。
“正邦,你看今年的形势是这样的,往年呢这贫农补助都是给你,不过现在上面政策变了,这不能年年给同一户。所以……”主任停顿了一下。
正邦拿起火钩,敲了一下炉子,被燃烧殆尽的木柴轰的一下子全塌了。“主任,你的意思我懂,那就该给谁给谁吧。”
三天后,桃花站在公示栏下面,抬着头看着那贫农补助名单上面的“蒋吉”两个字,好像看见了一只自家养了很久的下蛋母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