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晚宴设在皇宫里的昭和殿。从南郊回来后阮郎便换了身庄重明丽的天青色锦衣。
柳疏烟则依旧着红衣红裙,只不过多添了一件银色简单花纹的红色外衫,显得正式些。
她戴上了几根玉簪,插了一只白玉梅花步摇,乌黑青丝及腰,略施粉黛已是人间绝色。再轻抿红纸,红唇水润,为她淡淡的妆容,清冷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明艳。
可惜铜镜中的人再美丽她自己也无法欣赏到。
坐着马车到了皇宫门外已是日薄西山,气势恢弘的皇宫被落日余晖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里,显得更加辉煌大气。
在正门南霄门一一盘查过后才进入宽大的门道。
进门便瞧见高耸的墩台,雄伟的阙楼,和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的尽头便是巍峨的三座主殿,坐落在三层大台上,气势磅礴,规模宏大。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皇家用以举行大小庆典活动的昭和殿。
夕阳渐渐从这些殿堂后缓缓沉下去,把琉璃屋顶染得黄灿灿一片。东西两侧如巨鸟展翅高飞般的高大阙楼也在暮色中沉寂下去。
夜色中的皇宫更有它肃穆神秘,冷漠深沉的一面。
阮郎是第一次来到中原的皇宫,虽然也见过些世面,但这样规格的皇宫他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震撼。
难怪晏朝中暗流涌动,明争暗斗,兄弟残杀。这座皇宫里有着最大的欲望和贪婪,它代表的是无上的权力,确实能让无数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生,甚至不惜以生命和鲜血为代价。
王侯官吏们从两侧的平行坡道龙渊道进入昭和殿正殿,宴会就要开始了。
殿中更是辉煌大气,华丽奢侈至极。宫女太监正有条不紊的为来的各位贵胄准备着茶水点心。
阮郎带着柳疏烟在他们的位置上坐下,这次赴宴他们依旧带了山海、阴媚、诡画三人。
晏云陵是皇室的人,自然是坐在靠近太子的地方。他的前面是晋王晏云晋,再前便是皇叔晏旬礼,晏旬礼前面是国师。
他们的对面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和国公爷,旁边是皇室的几位公主,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虞桑。她和几位公主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再往后排便是官职较高的一些官吏将军。刑部尚书柳澄,柳疏烟的父亲母亲妹妹就在其中。
云姬因为是先皇的妃嫔,身份特殊,所以安排坐在皇后的下首,皇后和太子坐在一起,两母子低声说着些什么,看起来母子关系还不错。
这就是殿中的大致情况,山海给柳疏烟叙述完后向她讨了杯水喝。
“张掖在何处?”
山海朝后看了看,许久才找到,说:“都快坐到门口了。他舅舅连江杰倒是离柳澄很近,他女儿连枝韵也在。”
柳疏烟点点头,坐着安静喝茶不再说话了。
因为是清明,上的菜都是冷食,只有酒是烧过的,还有几分热度。虞桑依旧是早上那般病恹恹的模样,脸色也十分难看,不过她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倒是半分未减。
“这便是陵王妃了。也是刑部尚书柳大人的嫡女。”虞桑向几个公主介绍她,“是否如我所说是个绝色美人儿?”
“倒是一点不错。”云福公主打量着柳疏烟,语气惋惜,脸上的表情倒是不屑一顾,“只是可惜了有眼疾,还走不了路。”
这不就是暗地里说她不仅是个瞎子还是个残废吗?柳疏烟还不把她放在眼里,只打了声招呼便与阮郎说话去了。
云福公主排行老六,今年应该是十六岁。她以前与她打过几次照面,都没有什么印象,因为这位公主实在是各方面都很普通又个性骄纵,只不过有个受先皇宠爱的母亲才在这如狼似虎的皇宫里有一席之地。
晚宴开始,倒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一群人聚在一处吃喝罢了。不一会儿阮郎就吵着无聊了,想出去透透气,说是等会儿好戏开场再回来。
他出去后,诡画在旁边侍奉,顺便偷吃。黑猫伏在柳疏烟脚边,睁着绿莹莹的眼睛警惕周围。
这时候太子晏长司从龙椅上跑下来,看来是要找晏云晋。以前他们兄弟的关系就是最好的,许是因为晏云晋做过晏长司一段时间的剑术老师的缘故。
“四哥。”晏长司叫他时的语气都十分愉悦,坐在他的旁边,凑近他悄声说:“我想喝一点点烧酒,不要让母后知道。”
晏云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小孩子喝什么烧酒。等你再大些就可以喝了。”
晏长司央求的鼓起他圆圆的包子脸,撒娇:“我就尝一口,就尝一口。”
柳疏烟示意诡画给晏长司倒点烧酒,诡画果真就倒了几滴在杯中笑盈盈地递给他:“太子殿下,请喝。”
晏长司看着诡画,看看烧酒,又抬头看看柳疏烟,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半天,才抿起嘴唇,喊她:“五皇嫂。”
接着他就迅速接过诡画手中的烧酒一口喝完,还恋恋不舍的仰着头,直到滴完最后一滴酒才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巴,把杯子放回去了。
他虽长着张圆脸,但是五官都有先皇和皇后的影子。先皇也是生得十分俊美,而皇后更是当年晏都倾城倾国的美人儿,所以这小家伙长大后也必定是张完美的长相。
他眉眼清秀稚嫩,一张圆脸十分可爱,尤其是闷闷不乐的时候,活脱脱就是包子的模样。
若不是在这样庄重的场合诡画都忍不住想伸手捏捏他的脸。
晏云晋抬起眼眸冷冷扫了柳疏烟一眼,将晏长司拉到自己跟前去,不让他和她们说话。
柳疏烟有所察觉,哑然失笑,真是小气。
金陵大街,乌衣巷。
清明时节,百姓都在家中祭奠祖先,街上十分冷清,几乎没有行人。
一男一女走进乌衣巷,来到一座宅邸前,借着天上皎洁明亮的月光他们看见那黑色匾额上写着“万宅”两个字。
“就是这里了。”青色衣裙的女子对男子说道。面纱下的她容貌娟秀,气质温柔,眉眼柔情,正是琴语。
“进去吧。”男子一身灰衣,头戴斗笠,裹着黑色面巾将如玉容颜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沉稳的狭长丹凤眼。正是棋奕。
两人飞身跃上高墙,在屋顶上来去如风,探查完后两人落在宅邸中一处庭院中的一棵大树上。
“分头行动。”棋奕对琴语道。
琴语点点头便要跃下树,被棋奕拉住,他抬手将她发间的树叶拿去。琴语对他温柔一笑,转身跳下了树。
琴语来到一间厢房外,里面黑漆漆的,外面还守着四个身着黑衣铠甲的男人,手里都配着长刀或剑。
她拿出一支青色骨笛,放在嘴边吹奏,缥缈空灵的笛声缓缓飘向守卫的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们放倒了。
琴语走到厢房门外,从守卫人身上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推门而入时琴语便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在明亮的光线里她看见偌大的厢房内没有任何日常生活的摆设。如果没有那些铁笼子这里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铁笼子里都关着女人,她们蜷缩在笼子里的角落,有些是一个人,有些是两个人。看见有人进来她们都十分默契的缩成一团,用惧怕的眼神偷偷看着她。
琴语皱着眉头,将铁笼子一一打开,将那些女人都放出来。
“你们可以走了。”
琴语走到门外将门敞开,回过头却发现她们似乎都不相信自己能出去,依然缩在笼子里,还是用那样恐惧的眼神凝望着她。
“现在不敢走那就等待会儿外面乱起来再走吧。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她看着她们微微一笑,“如果你们其中有人被抓到去衙门或者刑部问话,就说是你们自己打晕守卫偷了钥匙偷偷跑出去的。能做到吧?”
女人们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她无奈道:“我是奉我主子的命来救你们。你们当中有与虞氏家族有关系的更应该明白我说的话。”
她转身离去,身后有个女人走了出来,叫住她:“劳烦你替我们谢谢你的主子了。你说的话我们会照做的。”
她对着后面的人挥挥手,走到琴语身后,“还有许多间这样的厢房,我带你去。”
琴语点点头,正好省了她找路的时间。
把厢房内的女子都放出来后给她带路的那个女人却还没有走,琴语问她:“你怎么还不走?”
“等着被抓。”那女子淡然道,“反正你的主子也需要我们去指认张掖不是吗?”
琴语带着她去往后院,听见她的话问:“你们知道抓你们的人是张掖?”
“我在后院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正在鞭打一个逃跑未遂的女人,他经常找我们与虞氏有关系的女人的麻烦,见得多了就知道了。”说着她忍不住摸了摸白色衣袖下的手臂。
“你是……”
“我叫林姣姣。我的表姐是虞田将军的夫人,我的表姐夫就是虞田。”
琴语点点头,原来是虞氏家的亲戚,怪不得身上有一种正气凛然的气度。
棋奕跳下树后直奔守卫住的后院。他指尖轻翻出几枚黑白棋子,迅速飞向后院中正在喝酒吃肉的几个守卫,准确的击中他们的后脑勺。
突然倒地的守卫让其余的人警惕的拿起剑站起来,随着身边人接二连三的倒下,守卫们慌张起来,奈何又看不到攻击他们的人在何处。
这时候笛声幽幽响起,十分清冷诡秘。不过片刻,那些守卫们便像失了神志般开始攻击身边的人,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后院里喊打喊杀的声音几乎要掀翻了万宅,可想而知这小小的一座宅邸里面守了多少士兵。
琴语收了琴,带着林姣姣随棋奕一同出了万宅的大门。随后,浓浓的烟味便从宅子里飘了出来,万宅内一时间火光冲天。
与琴语棋奕分别后林姣姣在乌衣巷附近四处游荡,等待着巡逻的金吾卫发觉这里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