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古称老丘、陈留、大梁、开封。
(有宋一朝,都不称汴梁,要到元朝至元二十五年,改南京路为汴梁路,才有了汴梁这个称呼。)
五代十国时期,有三个朝代后汉、后晋、后周都定都在这里,宋国定鼎后,犹自沿用之。
再加上唐末的后梁,如今已经算得上五朝都城。
近百年发展下来,汴京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城市,没有之一。
迎鹤岗外,宽阔的驿道上,大队人马正在前行。前头数千骑兵,后头数千骑兵,队伍中间,却又突兀地夹杂着一辆马车。
“报!还有三十里,便可到得汴京!”
一骑背插红旗的斥候,策马逆奔而至,来到赵光义面前。
天色已近午时,按理当停下休憩一番。
赵光义抬头看了看天色,摆了摆手:“继续前行,到得京师再说”
斥候领命,复往队头冲去,沿途大声喊道:“府尹有令,继续前行!”
程德玄夹了夹胯下的马匹,近得赵光义身边:“府尹,如何不休憩一番?”
赵光义愤愤地看了队中的马车一眼:“本官急着找陛下讨个说法!”
不火不行啊,如今赵光义正是满腔怒气。
徐太监这老货!
当初擒拿得伪曹王之时,自己正要下手,被这老货赶来阻止。
想睡一睡那伪曹王的女人,老货又出面同自己硬扛。
路上自己又准备下手,牵机药都准备好了,结果那老货竟然将伪王护上了自己的马车!
明明陛下的旨意是“槛送”京师,既然是“槛送”,好歹有辆囚车吧?
坐马车!
亲自陪同!
你个老绝户肯定没儿子,难道这伪王是你爹么?
何况国师林道素的乩语已经说得很明白,他日祸乱天下的必然是这伪曹王。
你身为陛下心腹中的心腹,为何却又偏偏护着这伪曹王?
自己就想不明白了,到底是陛下的旨意?抑或是那老货私下所为?
若是前者,自然得找陛下讨个说法。若是后者,还是得找陛下讨个说法。
眼看着赵光义满面怒火的样子,程德玄笑了笑:“府尹似乎恨极这伪王?”
要说着程德玄,也算是一个传奇。正如同明朝的姚广孝一般,乃是不甘寂寞的人物,一门心思就是挑动别人造反。
这货善医术,原本在太医院当医正,八九品的小官,也算是丰衣足食。
某次见识得赵光义之后,认定此人有人君之相,一狠心辞了医官之职,投奔了赵光义。
人家跳槽都是小官换大官,这货完全相反!
跳槽到开封府后,做了什么官呢?
押衙!
只是吏目,没有品级,不算官身,大概类似于后世的办公室主任,可能还要再低一点。
入了开封府,同赵光义交流的机会也多了起来。
也亏得这货有真本事,只三五次便把赵光义震的服服帖帖的,如今算是赵光义的谋主。
按理说来,地位上升了,官职也得上升吧?
这货偏偏不!
赵光义几次要给其升官,这货次次拒绝。
理由很简单:躲在暗处阴人才有意思,一旦暴露了,就容易引起别人防备。
更何况他日府尹若能登基为帝,自己必能富贵终生。一时的官职算得了什么?
如此一来,倒是引得赵光义更加敬重和倚靠。
不管去哪里,女人可以不带,亲卫可以不带,而这程德玄不能不带。
当然,对外的说法是自己有气喘的毛病,而程德玄善医术,可以时时调治。
看了看四周都是自己心腹,赵光义压低了声音:“异星犯紫薇,此事你可曾知晓?”那伪王都成了砧板上的肉,此事自然没必要太过隐瞒,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谋主?
这么大的星星挂在天上,谁看不见?
程德玄点了点头。
“国师林道素连夜占卜,只言此事便应在这伪王身上!”,赵光义声音更低。
抛开这伪王身份,对方不过一十七八岁少年而已,又何德何能,敢应星象?
程德玄不由得回头瞄了远处的马车一眼,照样压低了声音,相劝:“图谶星纬之说,未必便能当真!”
倒不是为了那伪曹王开解,这种事情不得不劝。
若果然什么东西都注定了的,那自己这种谋士还有什么用?
赵光义闻言不悦,声音也严厉起来:“社稷至重,安能不防?”
程德玄低声笑了起来:“既是府尹有意,下官到有一条计策!”
听得这话,赵光义心头一动:“哦!禹锡有何妙计?”
程德玄不再压低声音:“府尹且休要忧心!不是下官夸口。此番进京之后,不出七天,管教这伪曹王身首异处。非只如此,若是府尹有意,下官还有法子让那郑王陪葬。”
原本这货不是官身,按理不能用“下官”自称,得用“小人”两字。
奈何赵光义爱极了这货,不肯让他太过委屈,便强行指定了这称呼。
“好,只要柴氏绝嗣,老子倒要看看,谁来‘伐木为柴’!”,赵光义高兴起来,转向程德玄:“当如何定计?”
“敢问府尹,前朝皇子,最忌讳又是何事?”
“自然是暗中结党,图谋复辟!”
“哈哈,下官的计谋正在此处。入京之后,府尹只需如此如此,量郑王那厮也不敢不听,到得最后,便可如此如此。如此一来,不仅这伪曹王必死,还能顺带着除掉那郑王。”
“好,果然好计策!我得禹锡,如得诸葛!”
谁料得程德玄摇了摇头:“诸葛孔明,实非下官所愿。”,接着压低了声音:“下官所愿效仿者,只在邓禹一人!”
赵光义闻言色变,赶紧压低了声音:“禹锡慎言!”
想当年王莽篡位之后,便有了赤眉、绿林大暴动,簇拥着更始帝鼎定了天下。
此时刘秀还是一个小喽啰而已,更为更始帝所猜忌,受命孤身一人北巡河北。
地方乱兵无数,刘秀又没兵马,可谓旦夕且死。这正是更始帝的借刀杀人之计。
邓禹策马北渡黄河,追及刘秀于邺城,两人间便有了如下一段对话。
光武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宁欲仕乎?”
禹曰:“不愿也。”
光武曰:“即如是,欲何为?”
禹曰:“但愿名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