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对一件事或某个人苦求遍寻而不得,可在我们想要放弃的前一刻,我们会发现,希望就在眼前。这也正应了王国维先生的人生三境的第三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刘诺最近便发现了人选。人是曹家的,皇后同族长兄的长孙,也就是曹家的长房长孙,说起来比刘诺还低了一辈,名字叫曹胥。
此子于经学一道极有天赋,又加上家学渊源,本是个前程似锦的少年郎,但却离经叛道、放浪形骸。
他极爱医道,遍寻医书,曾与其父争吵过后离家三月,最后被发现时是在一处病坊做学徒,终被绑缚回家禁足。但其又绝食三日,分毫不退缩,最终还是曹允开口才重得自由。
刘诺是因为经常往曹家去才了解此人的,自从雅量酒栈作诗后,曹允向皇后要求,让其多去指教曹氏族中适龄孩童的书法、作诗。
但其实刘诺没有指导过小孩子,反而是曹允逼着他抄写了不少名篇辞赋美其名曰是让其练书法,练书法。
对于这个理由,刘诺不置可否,但能够与其日常交流也大有裨益,毕竟是少年成名作出蒙学经典的人,在学问上还是有大见解的。
所以一月以来,刘诺每隔三两日就会到曹府拜访,但让其震惊得是每次曹允都会在。
一问才知,这家伙竟然只是挂名国子司业,吃空饷而已。刘诺不得不为曹家流把汗,这一家子奇葩之人怎么称得上书香门第,这种放荡不羁才应该是家学渊源,对此他表示不解。
不过一来二去的,往曹府去的多了,见的人也就多了,曹家从门房仆从到采办厨娘都知道了这个曾经只闻其名的聋哑皇子,对了,现在只是哑了,京中流传齐王殿下的聋已然痊愈。
连侍从都知道了刘诺,一心医道的曹胥自然也知晓了,他内心也十分好奇,不过他对齐王殿下的名头没什么兴趣,对刘诺的病却欣喜,对,就是欣喜,这可是天下少见的奇难疑症,他自然要见识一番。
“你是齐王?”某日,刘诺正在曹允书房帮其抄写一篇他的新作,曹胥如愣头青是的闯了进去,说了这么一句话。
曹允听过后皱了皱眉,斥责道:“放肆,如此无礼简直不知所谓。不说汝当应尊称其一句‘殿下’,便是单论辈分,他也是与汝父同辈,如此直呼齐王,当真毫不知礼。”
刘诺却只是摆摆手,对于曹允的举动有些哑然,这是怕他怪罪曹胥。曹胥对于曹允的这番话也是毫不在意,想想也是,他一个不顾端仪的人说别人不知礼数,确实显得色厉内荏、难以服众。
曹胥又说道:“你有反应,那便是你的痴聋的症状已然痊愈了?不知能否告知此病如何痊愈?所用何方?所需何药?”
刘诺凝神盯着他,示意曹允移步。而后在纸上写下:“吾有一交易与你商谈,不知可否?”曹胥看了看,说道:“什么都可以谈,只需详尽告知关于你的病症诸事。”
刘诺又写道:“我的病症便是交易之事。我需要你帮我隐瞒一些秘密,而我能让你的家里同意你研习医学,并为你提供帮助。”
曹胥大喜,激动地说道:“自然可以。”
刘诺却是笑了笑,“可不可以先不要说,你最好多多考虑。我想说的是虽然医学一途医理晦涩多变,而医者往往越老越受人们信任,但本王有能力让你而立之前著书立言,或者比肩医学一脉的圣人亦未尝不可能。而本王愿意付出如此代价,自然这秘密是要保守终生,最好能埋在心底、甚至忘记。”
写完后,刘诺将笔一掷,不管曹胥反应直接走出门去。屋中的曹胥确实正在天人交战,他心思很乱,可刘诺的这个大饼画到了他的内心中,这又让他不得不多加考虑、多加慎重。
“殿下,皇后娘娘让你去立政殿,有事要说与你听。”刘诺回到宫中,怜儿便拉着他要去立政殿。
立政殿内
皇帝如同老狐狸般的饮了口茶汤,笑着看皇后对刘诺说话。
“诺儿,如今你病体渐愈,想来不久后便可讲话。母后准备为你定一门亲事,如何?”
皇后慈祥的目光,和蔼的语气都让刘诺难以拒绝。刘诺只得轻轻点头,认可此事。
也没办法,这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他身为皇室成员,政治婚姻无可避免。最重要的是他病还没好,未来会不会好不知道,可如今整个赵朝从上到下都明白,他刘诺到终老也只能是个亲王。所以他的婚姻只有政治象征,连利益牵连或许都没有。
“朝中礼部谢侍郎家育有一女,与你同岁,颇有姿容,算得良配。而且此女是谢贵妃侄女,正可让谢贵妃做媒。你父皇让我问问你是否心有所属,若是没有,便开始准备了。”皇后笑着讲。
刘诺听此女是谢家人,直接便愣住了,突然理解不了自己父皇母后的用意,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只是恶心谢贵妃那么简单,又或者这是谢贵妃和谢家恶心他们母子的。
可刘侍郎之女虽不是谢家嫡女,但也应该能找一门能换取利益的亲事,而他刘诺显然不是。那么对于谢家,他不能有任何帮助;对于谢家女,他也不算良配。这就让刘诺颇为好奇其中缘由。
不过,这肯定是妥妥的政治斗争。说是询问他意见,其实就是通知他有夫人了。
果然便听皇帝说:“朕已命人为你修建王府,年后皇儿便十五岁了,长大了,也是到了成婚的年龄,如此正好让你开府。你是朕的嫡长子,需要为你的弟弟们多做表率,也要更加爱护你的妹妹们。”
刘诺双手交合、毕恭毕敬对着父母躬身行礼,此时他仍然感受到了他的父皇的器重和厚爱,也有他母后的慈爱,在这一刻,或许他们就是普通的一家人罢了。
要成家了,刘诺多少还有些恍惚。毕竟前世活到三十岁,虽交过三两女友,但婚姻于他还是遥远。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生在古代又身为皇子,开府就要成婚,而且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是时代伦理和身份所包含的责任。
刘诺又出宫了,他是为了见曹胥,距离上次告知他交易已经有十多天了,所以刘诺觉得他的考虑时间足够长了。
但他先是去了雅量酒栈,不是为了一月的免费酒水,而是要先找到曹允。
曹允一般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一是曹府,其二便是这间酒栈了。哦,不对,还有第三个地方,是曹府到酒栈的路上。
果然,见到曹允时他正在饮酒,一酒壶一酒盏配两碟小菜,也只有这种时候,刘诺才会觉得他有些文士的雅量。但他总觉得这曹允有些故事,不然他怎会喜好独自喝酒,而且,他安静的时候着实有些丧。
曹允聪明的连刘诺都看不透,这不他刚一坐下,曹允便起身说道:“走吧,随我回府。”
不是我陪你回府,而是你陪我回去,这分明是说给刘诺的侍从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