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吉就带着闻到臭味儿的表情推开了馆长办公室的门。顿时馆长室屋内安静了下来,大家瞬间停止了刚才的嬉闹,但显然刚才的对话过于热烈,兴奋的余温还没散去,每个人微醺的脸庞随着唐吉的进来而又附加了一丝不屑。屋内两女一男,除了李浪,还有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名叫胡丽,另有一男是院办公室的主任,名查宇。胡丽过去曾是唐吉的学生,现如今留校进系当了老师。至于如何从学生成了老师,咱暂且不表。以前如果是胡丽见了唐吉都会礼貌地叫一声唐老师,如今自己当了老师,反观唐吉成了图书管理员。那种鄙视难以自持,视唐吉如空气。胡丽站起身娇声嗲气地说了声:
“李老师,我还有课,先走了。您要的东西回来我帮您买,您就甭操心了”说罢,绕开唐吉出了馆长办公室。
查宇眯眼微笑地也起身向李浪上挑了一下眉毛,说:
“那咱先这么着,回来有嘛事您再打报告,我先回去了。下午的会您别忘了啊,书记,院长都到。”
李浪高兴地高声说:“放心吧,忘不了!”
然后查宇并没跟唐吉打招呼,只是轻轻拍了拍唐吉的肩膀以示友好,径直出了屋。说起查宇原来可是和唐吉有过不错的交情,如今无非只是面子上的应酬而已,这让唐吉无不感到生活的现实从没如此的真实摆在唐吉地眼前。
唐吉像一尊雕塑立在屋中央,等李浪说话。
此时李浪感觉还没从刚才愉快地谈话中清醒,只是睁大眼睛看着唐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然后突然放声大笑,用那又黑又肥的手捂着嘴说:
“哎呦!你看我,要跟你说什么来着?哈哈。不行了,我该退休了,这脑子已经不给力了。哈哈,等会儿啊,让我想想,我要跟你说什么来着?”
此时站在原地的唐吉内心从莫名其妙到羞辱,再到愤怒,油然而生。他那张圆脸开始好像要起化学反应似的,从红润转成了黑灰。眼神开始露出微微凶光。感觉要现什么原形儿似的慢慢挪动身子稳稳地坐在了李浪办公桌对面。眯着眼看着李浪。
此时李浪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如梦初醒。马上收起了刚才放松的肥脸。显然她意识到唐吉是学校有名地坏脾气,此时再不收场,就不知后果如何了。然后一副官腔,嗯······阿······
了半天嘴里像含了什么,哼哧半天还没把要说的整理清楚地表达出来。唐吉强压怒气,还是想耐心的想把她的话听明白。好一会儿李浪才吭哧到了主题,大概意思是图书馆要搬家。一楼的书库不动,但考虑到书库尽头的唐吉那间办公室,学校另有用途,想让唐吉赶紧腾空,至于到底什么用途,学校还没想好。
唐吉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涨红了圆脸,青筋崩在太阳穴上,大声呵斥了一声:
“做你的千秋大梦去吧!”
继而唐吉继续怒吼:“你们什么意思,腾空办公室我去哪?没想好,你们让我腾空?!干什么,感觉我好欺负是吧?你们可想好了,最好别逼人太甚!我现在已经到图书馆了,不在系里,不教课,什么待遇都是单位最低的了,你们已经把人逼墙角了。还想干什么?连一间屋子都不给留想干什么?!”
其实,此时唐吉的大脑也是一片空白,一时也是语无伦次。就他嚷嚷的这两句,连他自己都感觉苍白无力。内心除了委屈还有就是自己势单力薄的无奈。除了愤怒,此时唐吉的智商也降到了低点,豪不矜持。感觉就是只流浪狗愤怒与恐惧的瞎嚷嚷。一点儿章法没有,彻底的失败犹如粉底把唐吉的脸铺垫的就像一个京剧小丑,在空空的舞台上尖声高亢,但换来的只有嘲笑与不堪。
由于声音过大,李浪感觉办公桌都在共振。顿时恐惧,夹杂着怒气但又还有一些不屑,总之复杂的情绪导致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不过毕竟是年龄的原因,五十好几的老江湖。李浪极力在最短的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一张又黑又圆的脸上凸显她的两只大眼睛滴流乱转,心想你一单位的弃子有什么斤两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真是拎不清自己的分量。但又怕自己吃亏,然后极力控制情绪翻着白眼,忽的,两颗硕大的泪珠夺眶而出,眼圈红着哽咽着说:
“这又不是我的决定,是院里的意思。你跟我嚷有什么用?”
唐吉被此时的这幅光景弄得怔住了,虽然李浪长的再难看,一个中老年妇女在他眼前被他怒吼地流下委屈的泪,这简直是让唐吉不知如何是好,瞬间暴怒的情绪没了力气,如刚被热水退了毛儿的鸡,瞬间又放到冷水锅里。己没脾气,又如死去状,僵坐在那里。不知如何表情。甚至内心泛起一层层的愧疚,不知是自己的委屈还是同情女人的软弱,还是对自己处境的不甘。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眼眶微热。眼泪似乎也要从他那张圆脸上滚落。此时唐吉与李浪就像两个老娘们儿惺惺相惜,对望无语。可唐吉毕竟是个老爷们儿,这也是他性格当中最不争气的懦弱。其实唐吉根本也不知道,腾空他办公室的决定恰恰是李浪的主意。
“对不起李老师,刚才是我过于激动了,这样吧。我们都先冷静冷静。你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咱回来再聊。反正让我腾空办公室我现在不能接受。”
李浪看唐吉态度有缓,用两只胖手抹了一下刚才被泪水湿润的大脸。说:
“好,那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先不着急。”
唐吉此时感觉很疲惫,然后拖着他那失败的身影,慢慢踱出李浪的办公室,面无表情的走回自己的那间小屋。楼道的走廊深邃而阴暗。唐吉像撒了气的气球,好像被微风推着似的。愤懑的情绪如硕大的疙瘩梗着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