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住了,但他还是透支着自己的体力与神力。
有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倒下了,可想一想母亲的笑脸,他又鼓起所剩无几的力量拼命地促进着“完美社会”范围的扩大。
只要平等,就不会有伤害了,就不会有悲哀了。
再加把劲啊……
再……
一股蛮横到无法无天的煞气从天而降,仅仅只是落地的冲击力就已经使无比虚弱的他跪倒在地。夏浅惶恐地回头,看着远处那个黑色的,高大的,燃着无尽黑暗火焰的身影,来自血脉深处的记忆再度浮现眼前。
魑神,四大魔神之首。
不行,还不能放弃。就算是魔神,也得把他打败!
于是他再次积攒着体内的神力——他的神力依然稳定而庞大,可他的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得要死,每使用一丁点神力都会令他痛苦万分。
“别撑着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清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明明那个银发身影在很远的地方,可她的声音却仿佛突破了空间限制一般,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自己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你的母亲会想看到如今这一幕吗?”
听见这句话,夏浅的眼眶中顿时涌出了咸而苦涩的晶莹液体,他崩溃一般地双手抱头痛哭流涕,几乎暴怒地大声吼道:“她死了!被她所期望的公理害死了!谁也不配提她!谁也不配!”
他体内的神力随着他暴乱的情绪而翻搅起来,如同暴风雨下的大海。
远处,浑身缠绕黑色火焰的玄缺静静地看着那边的异动,有意无意地淡然说道:“要是你愿意,我立刻就可以将他的神力封住,毕竟只是个幼年神族罢了,对我完全构成不了任何威胁。再这样下去,他的神力肯定会失控的。”
“不不不别那样,他还是个孩子嘛!我来就好。”
鬼离小心翼翼地迈向了濒临崩溃的他,可是还没走几步就被夏浅气喘吁吁地警告了。
“别过来。”银光涌起,蓄势待发。
鬼离又向前迈了一步。
“我不想伤害你。”银光已经蔓延至她的眼前,几乎就要发动攻击。
“我能让你再见你母亲一面。”
“!!!”
夏浅先是一惊,绝望悲哀的眼底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随即这火苗熄灭,他几乎是呜咽着大吼道:“她!死!了!”
“我是驱魔师,我可以借由血缘的力量召回普通人的灵魂,时间很短,只有十几分钟,但要是聊聊天告告别,还是绰绰有余的。”鬼离平静地望着他,眼神略带了一丝怜悯,“我曾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亡,连告别都不能够,我希望你可以珍惜这次机会。”
夏浅愣住了。
“况且,见过她之后,你也许可以明白不少的道理。正义什么的……不是强求就可以得到的。”
他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些许的期待与盼望。
几乎是在这盼望出现的瞬间,他原本枯竭如同旱灾时的泉水的神力,忽然像是被点燃的煤气灶一般,猛地爆发了!
“我的神力!”夏浅惊恐地站起身来想要压制住自己体内的“脱缰野马”,却发觉自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神力如同被催化的风暴被放大的地震一般汇聚成一团巨大如同太阳能量的光团,而夏浅则像是被琥珀黏住的小虫一般可怜巴巴地缩在光团的正中心,他……他的眼睛开始被银色光芒所吞噬所笼罩,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彻底失去了自我的意识。
他的口中,传出了根本不属于他的声音:“不要阻拦吾……吾一定要斩除万物之邪念……使人界重现光明……”
鬼离歪着头看着这颠覆物理理论的一幕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转头问道:“这是怎么了?精分了?”
“体力不足,神力过剩,导致属于神族的一部分苏醒了。你可以理解为……被神明的灵魂夺舍了。”玄缺皱了皱眉头——他特别讨厌这圣洁的神力气息,从古到今一直如此。
“哦,夺舍好办啊。”
鬼离从腰间磨出一张泛黄的符咒来,灵巧的手指重叠交错,单手结了个指决。那符咒便无风自动起来……不,不是飘动,而是释放出奇异的波动,这波动柔和却坚韧强大,毫无疑问地压制住了狂暴的神力失控。
“三清始太一,万虚归镇元……”
言咒从她口中缓缓吐出,每一个字都带着与天地共鸣的力量。
一道诡秘繁复的法阵,直接从天空之上犹如天罚一般降下,牢牢地镇住了神力的光团,一点一点磨掉了它圣洁却迷茫的光辉……
不知什么时候,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