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很快,回春堂的后院此时已经点起了灯笼。
来给陆锦生开门的麦冬一时疑惑:“陆大爷,陆夫人已经回去了,不到申时就走了啊!”
陆锦生停下马车,将车夫丢给麦冬,转身挑起车帘,将余欢抱出了车厢。
他对着麦冬冷声道:“去请章大夫来给夫人看诊,她受了惊吓。”
麦冬借着昏暗的灯光察觉到余欢的异样,忙不迭地指着右侧走廊的第一间房间道:“陆大爷先去那间房等候片刻,小的立马去请章大夫!”话音一落,麦冬就将那车夫靠放在一边的走廊上,拔腿朝着章大夫的书房奔了过去。
陆锦生刚把余欢安放在床上,章大夫就匆匆赶到了。
陆锦生让开床侧的位置,开口解释了一句:“路上遇到了歹人,场面有些血腥,她可能是受了惊吓。”
章大夫没说话,皱着眉给余欢把了脉。
“确实是惊惕,此为因惊吓而出现的意识昏迷之症。这丫头平日里对某些事情本来胆子就小,今日乍一见到血腥场面一时惊惕也是正常。我开一副安神药,让她喝了睡一觉,明日差不多就缓过来了。”
陆锦生依然担忧:“她这副样子真的不要紧吗?我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应!”
章大夫摆摆手:“意识昏迷本就是对外在事物失去了暂时的感知,看不见,听不到,看起来吓人,其实没有大碍,只是暂时的。欢丫头是心智坚强之人,这点儿惊吓很快就缓过来了。”
陆锦生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忙拱手请章大夫开药。
等麦冬拿了药方去取药的时候,陆锦生才让他去陆味居给松枝大哥送个信,让他回陆家村的时候告诉周氏一声,他与余欢今日宿在镇上,不要提其他事情。
陆锦生等麦冬出了门,才出言请章大夫给他看看后背的伤。
此时他后背的衣裳已经被血洇湿了,却因为后来换的那件外衣是深蓝色所以未被章大夫他们发现。
等到脱掉外衣和已经被砍破的里衣,左肩胛骨下方深可见骨的伤口才暴露在章大夫面前,章大夫看了一眼仍面色未变的年轻人,不由暗叹了口气。
这样深的刀伤,还能赶马车、抱人,血都流了那么多,脸都失了血色,却是一声未吭,谁也不是天生不怕疼的,这是受了太多的伤已经疼麻木了呀!看那后背横七竖八的旧伤疤痕,就知道这些年陆锦生在外有多凶险。
章大夫让他坐在旁边的圆凳上,从药箱里拿出止血药先厚厚地撒了一层,因受伤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这会儿血流得没有那么多了,止血药撒上去慢慢地就将血止住了。
可这伤口太深,皮肉向两侧张口,这伤若要痊愈就要时刻注意,不能再有什么动作牵扯到这伤口。
陆锦生此刻正背对着床的位置,他后背的伤口落在了躺着的余欢眼里。
余欢的眼瞳微缩,视觉似乎被那道骇人的伤口刺激了一下,意识竟一瞬间回笼了!
余欢慢慢坐起身,看着章大夫给他撒药粉,那么深的伤口根本无法自动闭合,余欢心疼极了,她都不知道他何时受了这么重的伤!
前几天还跟他冷战,气他总想着给她留后路将她挡在身后,却不让她与他并肩同行。
可是现在就是因为自己无能才让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自己还有什么脸气他!还有什么脸要与他并肩而战!
余欢心痛着、懊恼着,想要靠近去看看他的伤,双腿却无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章大夫已经给陆锦生上完了药,拿出布条,准备给他包扎伤口。
余欢突然出声道:“章老,这伤口需要缝合吧?”
章大夫和陆锦生都猛地转过头看向已经坐起身的余欢。
陆锦生不等章大夫伸手按住他,就站起身快步走到余欢跟前,弯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才紧张地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看得见我吗?听得见我说话吗?”
余欢的泪点一下子被面前的陆锦生戳中了,眼泪簌簌而下。
陆锦生一时慌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章大夫,快给她…”
陆锦生站起身,正要回身催章大夫上前给余欢看诊,却突然僵在了原地。
柔软纤细的双臂环住了他的劲腰,脸上细腻的肌肤贴在了他的胸口。
陆锦生因刚才上药脱掉了上衣,此时余欢温凉的泪水直接流在他炽热的肌肤上,让他忍不住想要轻颤。
“陆锦生…我没事了…”余欢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胸口处传来。
陆锦生僵硬地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心里因为她意识恢复而暗松了一口气。
“咳…”身后还等着给陆锦生包扎的章大夫忍不住出声提醒,丫头感动可以理解,可是也该考虑考虑老头子他的感受吧!还有,伤口还往外渗血呢,命不要了?!
余欢不好意思地收回手臂,抽出手帕擦干了眼泪,还顺手把陆锦生湿漉漉的胸口擦了擦,又惹得陆锦生喉咙一阵发紧。
余欢收拾妥当就催陆锦生赶紧坐下,她的腿有了些力气,就撑着走过去看了看陆锦生的伤口,阻止了章大夫想要继续包扎的动作。
“章老,这伤口太深,需要缝合!”
章大夫眼中精光一闪:“这又是你从哪本医书上看来的医术?”
余欢微赧,却只能点头:“是啊,缝合术对于外伤愈合有很好的效果,能防止伤口开裂,促进伤口愈合。”
余欢于缝合一事,虽然没有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而且还是看过很多次猪跑。这自然得益于她那位法医朋友,谁让日常在他们面前表演医术是那位姐姐的爱好呢!
章大夫激动地问道:“这缝合术你会吗?需要准备什么?”
余欢:“我虽没有动手做过,却是看过医书的描述的,我做不到缝合血管那种微小的伤口,但是缝合皮肉还是可以做到的。现在没有羊肠线,就用棉线代替吧。麻烦您老让人准备麻沸散,针线剪刀,还要烈酒,另外给我打盆热水。”
陆锦生出声道:“麻沸散就不必了,这种程度的疼我还是受得住的。”像他们这种刀尖上闯荡过的人可不习惯失去意识的感觉,宁愿痛也不能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余欢只得点头。
章大夫立马吩咐麦冬去准备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