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怯,就有人毫无惧意。
比如说,孟如风。无镜派的立意也是不理江湖,不争权不夺利,无论何人统领武林,无镜中立不变。但自从几年前,大概也就是周镜兰踏入江湖后不久,无镜派的中立立场就有些站不住了。说到底,还是孟如风罢了。
眼下,仍还是他。
“这两天真是奇了,先是玄道门二十年不出江湖,一出来却安排个毛头小子搅局,再就是少染江湖的玉色伏羲棠也重出了江湖,可是同样也是安排了一个没什么作用的二棠主来搅场。”
没什么作用的二棠主……。
仔细品了品这句话鹤逍遥发现他说的还真对,棠内大事月霞韵作主,小事许儒尘打理,他还真是个没啥作用的人。但,自己认为是一回事,被人说出来讽刺则是另外一回事。
“老头,你说话这么不积德,小心死了受缝口之刑。”
“鹤逍遥,你要护她,就是与我们为敌。”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怕你。”
他说着,手一抬,旁边立有人奉上一把彩扇,他接了那扇,却是转手递给了身旁抱瓮不言的李清流:“扇面已绘好。”
李清流一只手接了那扇,白色的扇面已细细的绘成彩霞流飞、金灿耀眼的彩图,一看便知是月霞韵的手笔。
“多谢。”
将扇插入腰间,她低头扯了条地上的琉纱,将那怀里的瓮细细包好,抬头,见众人皆眸意汹汹,道:“这里面,是周镜兰的骨灰,她被魔教抓了之后,受尽凤修华各种折磨,只为了救你们当中的这些人逃出魔掌,没错,她的确是把《苦真鬼诀》的谜面告诉了擘涛天,但那是为了救我。”
将左手伸出,光秃秃的无名指昭示着一切。
“凤修华百般酷刑用尽,她什么也没说。若非因我,她就死也不会说一个字。你们怨,那就怨我好了。你们知道她被剐了多少刀吗?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想着当那所谓的“英雄”,如果不是你们暗地里操弄那些恶毒心肠,她也未必会死,魔教说不定也被灭了。今天,以后,随你们如何诬陷她、诋毁她、侮辱她,我不会再与你们争执辩驳,但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在众人脸上掠过,阴声轻笑,道:“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害她的人。她死的这么惨,总需要有人来付出一些代价,无论是明面上下过手的,还是暗中施过计的,一个一个,我绝不会放过。”
众人无声。虽仍旧记恨周镜兰不肯交出《苦真鬼诀》,但却无法否认
还是孟如风开了口:“周镜兰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她再惨!也比不过那些被魔教所害的无辜百姓,她是个江湖人,她有能力使这些不再发生,也有能力救赎众生,可她做了什么,她确除魔有功,但她所为之错,也是无法弥补的。”
随他话落,四周“铮铮”数声,如同铁链脱锁,天鼎五形阵随即破裂。四周景致丕变,地震林摇,旧石钻土,鸟虫皆惊,众人光顾着与李清流争执索要《苦真鬼诀》,却忘了这天鼎五形阵尚在解阵之中,如今阵变,已无回路。而脚下原本平坦的土地已经开始崩解凌落,众人立地不稳,东倒西歪叫着牵扶,甚至有些人竟还将火把点到了自己身上,呼嚎着在地上打滚,李清流与鹤逍遥双足一踏,跃入空中,双双落于阵中破地而出的一处大石上。
片刻过后,震声已寂。李清流将那瓮递给鹤逍遥保管,见她欲出手,鹤逍遥也没阻止,只道了句“小心”。
但见李清流从石上一跃而下,足踏万钧身提寒气,落地瞬间,如同一颗大石砸进了池塘般,寒气如漪四荡而去,立时灭了众人身上与林中的火点。
“鬼族既破,万道无彰。人间不正,我心不悔。你们,可要战?”
她那一脚踏得有力,踏得沉重,也像踏在了众人身上。既使是赵金海,也明白自己或非其对手,虽遭叫阵,却不敢应声,而廖忧容亦在评估,若是一击能胜,自是好处多多,但看她之功力,难矣。但如若此刻不言不语,任她就这样离开,那欲取《苦真鬼诀》想必更难了。
“孟老、许盟主,观众人之中,有力与她一战取胜者,唯有两位,还有那丁当家,不知三位作何打算?”
孟如风听他这般说,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常在那些小门小派面前自立威风吗?你怎么不去?”
廖忧容笑着摇了摇扇,道:“前辈出言,晚辈本该遵丛,但若是不小心输了,岂不辱了正道雄风,也让鬼族的人看笑话,我看不如请丁当家出手一战得胜来得轻巧。”
这话出口,孟如风还未反驳,便听一人朗声道:“无碍,我们鬼域不介意看笑话。”
话落,一抹淡黄色人影从林中飘然而出,幽然落在了一方树杈之上,手持白色玉箫,面带悠然笑意,丛容不凡身姿凛正。见众人皆望向自己,他略显得意的笑了笑,低头与众人打了个招呼。
“在下枯十雅,鬼域现任掌事鬼主,有礼了。”
“枯十雅。”
许远峰暗念其名,微觉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曾听过这个名字。但眼前情势,已使他来不及深思,李清流武功深厚难测,鹤逍遥又前来搅局,再加一个枯十雅。
孟如风道:“枯十雅,你帮周镜兰收尸,与她关系定非寻常,她助梅止封禁鬼域,如今又命李清流重开鬼域,你们早有勾结,对吧?”
“诶,孟老这话问的,晚辈真不知如何答。”
“有何难答?”
“若晚辈答确与周姑娘勾结,众人定愤恨难平,此下必当全力诛除李姑娘,连带着把我一起收拾了。玉色的这位鹤棠主虽是有心要护,但与鬼域勾结此等罪行,就是月棠主来了,也无话可说。但若晚辈答,不曾与周姑娘有任何勾结,孟老前辈必定又以鬼域先前暗害周姑娘之事作为说辞,挑拨在下与李姑娘的关系,如此问题,不难吗?”
“那你答案是哪一个?”
“两个都不是。现下,我与李姑娘只是交易,她不会因我保存周镜兰之尸骨而放过鬼域相害之事,我也不会因她破阵而在现在或以后相助于她。此下战景,鬼域只当旁观者,不参不战。只是,鬼域虽受封五年之久,此下却已足力自保,若众位豪侠执意相杀,鬼域无奈,只能全力一战,以保已命不失。毕竟是刚出栏,谁也不想回去,这战力大家想仔细了。”
他话落,又向众人拱手行了一礼,道:“不过,另有一事提醒诸位,刚才重出的鬼域同门有些兴奋,一不小心打破了鬼域中的莲香幽淀,此物微有莲香之味,闻着相当怡人,但是一旦入体,即刻幽封体脉,毒入肺心,看今天这风向,最多半刻钟,那味道就飘入此地了,你们要打要战随你们就好,本鬼主先走一步喽。”
最后一句话未落,人已飘然无踪。李清流察觉他话中有诈,却也并非拆穿,天鼎五形阵会持续对阵中之人造成伤害,他被困五年之久,早该功衰力微,更莫说鬼域其他人,想必功力差些的,已经死在里面了,哪里来的自保之力。
但,李清流却并未揭穿,反而给了鹤逍遥一个眼色。
鹤逍遥对于这阵法也有些了解,却不明白那什么莲香幽淀是什么东西,但看到李清流眼中的意指,顿时明了。
枯十雅走后,李清流随即接着道:“丁当家,请出招。”
丁鸿儒看了眼身前的孟如风,见他并无示意,随即持身不动。李清流见状,笑道:“怎么?在她面前,不欲与我动手吗?”
她?
丁鸿儒抬头看了眼鹤逍遥手中的那瓮,依旧不言。
“幼时,你曾救她一命。她为还这一命,被你多次利用,为你出生入死,她早还了你那一命,却依旧因心仪于你而受制。如今她死了,你心里可高兴?”
孟如风有些诧然,周镜兰与丁鸿儒之事他并未听到半点声息,这是怎么回事?而众人也听得奇怪,议论纷纷。周镜兰曾心仪丁鸿儒之事江湖中知人并不多,但却也并非无人知晓,孟如风听得身旁众人议论此事,气得脸都快绿了。
丁鸿儒之妻古灵丽乃孟如风所收的义女,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可谓是掌中宝心头肉,如今听说他竟在娶妻前还与其他女子有所牵扯,而且还是自己最厌恶的人,不禁怒上心头,整张脸都忍不住狰狞了起来。
许远峰回头望了眼丁鸿儒,见他已察孟如风怒心,叹了声道:“不如让鸿儒去试试吧?胜与不胜,也不算丢人。且也给他个将功赎过的机会。”
丁鸿儒一听此话,立时单膝跪地,道:“师父,我与她并无私情,只是……。”
“给我闭嘴!去,上场把她打败!否则你也不用回无镜派了!!”
“是!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