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
有人在说话?
“你不该有自己的世界。”
“现在的世界已经有自己运转的规律和法则,你没有理由不去信服、膜拜,不为之折服,人们都是这样做的,千百年来亦复如是。”
“你问那些满足于自我精神的欢愉的人?历史没有他们的名字。”
“世界给他们的是短寿、贫穷还有充满了偏执的脑子,我不想让你成为那样的人。”
“你应果敢,隐藏自己的情意,杀伐决断不留遗憾,如同世界的运作那样无形无声无名,世界是平稳有序的,正因为那平稳有序,越轨的欢愉才不被容忍,就这么去做吧,我相信你只要迈出了第一步,就不会愿意回头了。”
太吵了。
我想安静一会。.
章海兰醒来,神色惺忪。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感觉刚才不是天花板在和自己说话。晨光打在那里反射出朦胧的淡光。那不是自己家的天花板。
窗口开着,风有气无力地吹动窗帘,窗外的景色只有空荡朦胧的光。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谈话声,似乎是医生和护士,也可能是病人和家属。有个没感情的声音在滴滴嘟嘟,吵得听不清。
章海兰感到眼皮又要耷下来,他忽然看到一个蓝衣女孩蜷在床前的沙发上睡着了。她紧抱着靠垫,带血的刘海遮住她的睡眼,裙子满是灰尘和污渍。章海兰想到了些什么,四海游龙、叉烧云吞、火、光和一个黑影,还有飞出去的头。一阵剧痛涌上头,胃开始翻腾。章海兰想起来问问女孩受的伤还痛不痛,有没有被抓走,但就只是这么想着他又软软地陷入床中,只想让病床温柔地托着自己,慢慢下坠。
等他再醒来时,窗边站着沈庭宇,蓝衣女孩已不见了踪影。沈庭宇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醒来,只是无神地看着窗外。窗外天空水蓝如洗,广告热气球在空中游荡,有鸟叫声,有救护车的声音。沈庭宇头上缠着绷带,病号服里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别处的伤。
章海兰翻身起床,突然的动作瞬间让他头晕恶心,窗边的人回头,说:“醒了?”
“醒了。”章海兰感觉头和胃快报销了,他扶着头,发现自己头上也缠着绷带。
“脑子没撞坏吧。”
“你没坏我就没坏。”
“我是没坏,你可就未必了,你猜你躺了几天。”
章海兰抬眼看他:“几天?”沈庭宇笑笑不说话,伸出三个手指。见状章海兰又是一阵扶额:“我靠手机呢,学校请了假没啊。”
“别急,你看有人还给你送了东西。”沈庭宇指指床头柜,那里摆着一束百合。章海兰拿过花束,闻了一下,说:“这是,佳希送我的?她来过了?”沈庭宇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
章海兰笑了,也许是因为花香,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个送花的俏皮女孩。
“也行吧,这也算奉旨休假了,还不错。”他说。
“不错嘛,受了伤还有妹子来看,你也不亏,”沈庭宇走到沙发上坐下,“医生也说大碍是没有了,也就一些皮外伤,加吸了点有害气体。”
“你呢,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这两天好不少了。诶,话说我俩可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脑袋,怎么你还比我多躺一天。”
“简单,你脑袋简单,我脑袋精密。”
“不对吧,不就是因为你比我废点吗。”沈庭宇满怀恶意地坏笑,章海兰毫不示弱:“其实我早就醒了,我还…”
“还什么?”
章海兰顿时愣了。沈庭宇笑道:“行了行了,醒了就好。”
“我内伤比你重,行不行。”
“得了,扯淡呢,”沈庭宇拍拍章海兰的脸,“饿了没。”
章海兰发现肚子不觉间不再恶心翻腾,反倒饿起来。
“是有点饿。”
沈庭宇笑着起身,开门出去。一会他提了两个袋子进来。
“卧槽,这不是四海游龙的云吞面吗,”章海兰闻到味道,连忙走过去接下袋子,“不对,木纹中心…不是已经没了吗,怎么还点得了外卖。”
“木纹中心那家点不了外卖,可我叫的这家四海游龙却不开堂食,”沈庭宇走到沙发上坐下,打开塑料盖,个大肉圆的云吞都快顶出来了,“有意思吧。”
“太有意思了,第二家四海游龙都跑出来了,你从哪知道的。”
沈庭宇笑笑不说话,说:“坐下吃,我问过医生了。”
“哦。”章海兰连忙打开筷子,夹起一口面往嘴里送。三天下来都不知道靠的什么维持生命,第一顿饭总是鲜美异常的,何况是云吞面呢。
“那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沈庭宇问。
“都记得。”
“那些事情,实实在在发生了,就在我们眼前。”
章海兰咽下一口面,低头说:“你有没有看新闻。”
沈庭宇放下筷子拿过手机,点开微博微信一样一样翻给章海兰看,不管是热搜还是公众号,一概没有木纹中心失火的消息。章海兰夺来手机,又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番,没有,一概没有。
“那木纹中心现在怎么样了,这么大的火,这么大的爆炸,怎么可能没人知道!”
“你小声点,”沈庭宇看了眼门口,“木纹中心现在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但是你想想,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一点动静都没,这不只是奇怪,而且还很可怕。”
章海兰开始飞速思考:“是谁把我们送到医院来的,你问了没有。”
“我自己的考虑是,先别问。”
“为什么不去问?”
“很奇怪,也很危险。”沈庭宇直直地看着章海兰低声重复了一遍。章海兰紧张地看着他的挚友,静静地想了两秒,摊坐在病床上。
“这件事我们不能知道太多的意思,是吗。”章海兰问。
“对,”沈庭宇说道,“医院都以为我们是从火灾里跑出来的,没人关心是哪里的火灾,什么时候的事。”
“要是我们去追问谁救了我们,然后跟那个人扯上关系,这不是什么好奇行为,这是会送命的。”
章海兰想到那个谢钰,他手起刀落就是一条人命。那么大的木纹中心,他抬手就是一团火给毁了。那个谢钰明明包裹着火焰,却又生生透着苦寒肃杀之气。章海兰忽然周身一个寒噤。他觉得自己现在有点不对劲,因为害怕一个杀人狂是正常的,可他的恐惧却有些超纲,他突然怕的要命,害怕自己会突然消失。
“喂,怎么了?”沈庭宇推了他一下。
“我没事。”
“明天就出院了,我们连医药费都不用给,怎么样。”
章海兰讪讪一笑,说:“命都不在自己手上,还能怎么样。”
沈庭宇略一沉思:“我明天去木纹中心看看。”
“要是它好好地在那里,你会不会原地发疯。”
沈庭宇扒两口面,举起碗喝了一口汤,说:“没了就没了,我会安心一点,要是好好地在那,那就让它在那吧。”
“就当是做了个梦,休息两天。”
章海兰本来想去打听打听把他们送到医院的人,但显然沈庭宇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也许忘掉,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最好的吧。至少相安无事。
他看到百合花好好地放在柜子上,想到那个活泼上进的制服女孩,感到开心了点。
“过两天回学校?”
“对。”
“爽不爽?”
“不是很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