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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湖客饮肠青酒 猥琐男入浇仙楼

俗话说:锦鲤化鲫,凤凰变鸡,张良隐姓,重耳埋名,勾践尝胆,竖貂自宫,皆是韬光养晦之策也,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门外那位公子换了一身衣服,变成小二的模样,好让别人轻视他,也是耍心眼,故意韬光养晦。若问他这身打扮如何?只见衣服倒也凑合,不过稍大了些,下裳过膝,水袖垂腰,好像个唱戏的。头上帽子亦略显土气,与其俊俏长相不搭。

这都不算毛病,唯独腿上裤子太艳,腰间佩剑不俗,加之此人还有几分傲气,不像是做下人的,如此一来,难免有些破绽。若想掩人耳目,恐怕适得其反,倒让人起疑心罢。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行事猥琐,固小人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乔装打扮又为哪般?其人又是何许人也?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眼下皆无头绪。

店小二田铿遇上这么一个怪人,心里好奇的很,在门外抓耳挠腮,屁股也坐不住,浑身发痒,直想跟进去瞧瞧,又怕坏了别人的事,便将身子钉在凳上,坐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进屋去了。

田铿这厢暂且不管。且说那人怎么回事?暂不问他姓甚名谁,姑且称之为“少侠”。貌似外地人也,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听说这里江湖凶险,自然谨慎了些。进酒楼时不知底细,只道小心为上,听见动静便退了出来。便是刚才第一回出门。

若问他听见什么动静?原来方才里面有人说话,语气十分豪爽,像是江湖中人。少侠心生警惕,脚下悬崖勒马,站在原地倾听。

说话的不止一个,为首者声如铜铁,铿铿锵锵催大家喝酒,余众亦是粗声糙气,如天罡地煞一般。少侠出门踌躇片刻,虑及身上带了不少银子,还有些贴身要物,断然马虎不得,便就地收拾家伙,却被门口小二给看见了。

这倒无妨,收拾停当,他掀开帘子再进门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原来这酒楼当街帘子后面是个巴掌大的脚屋,里头空空如也,是个喝西北风的好地方,与外面景象大不相称。若问它有多小,只见地下五尺余宽,仅容数人站立,四面破纸糊墙,脚下黄泥覆地,实在简陋。

左侧有扇门是关着的,雕花格子糊纸,地面辅以小阶,需登堂入室方能到吃饭处。想必后头才是正厅。此时门板忽然嗡嗡细震,说话声从里面传来,难怪有些沉闷。

少侠在门口稍立,四下张望,见到处落满灰尘,张罗蛛网,更嫌此处寒酸,哪像生意红火店铺,恰似荒郊野外杂屋,只是酒香更浓罢了。低头又见墙角躺着块牌匾,已被尘封网盖。少侠凑近一看,上书“浇仙楼”三个大字。

他心想:这酒楼名字取的倒好,“浇仙楼”,不错不错,名气很大,咱早有耳闻。不知店里有何酒菜,才不罔称这个的名号。

想罢他抬手推门,又听门内说话,有人笑道:“哈哈哈,快把这碗满上,一口气吃了。”另一人说:“来,听大哥的把它满上,休要耍滑头。”二人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少侠把手缩了回来,心想:他们正在兴头上,贸然定会冲撞,且再打探打探。说完便把耳朵贴在门上。那厢忽又没了言语,只剩一片饕餮之声。于是他把身子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头突然山呼海啸,震得他耳朵发痒,抽身退到阶下。

里头吃的高兴,俗话说酒过三巡无坏人,咱且放心些,他再要推门进去,又听见有人叫苦,一个老头委屈地说:“大侠饶了我吧,你瞧我这肚子,实在是喝不下了。”话音未落,方才大声立即斥道:“废话少说!把它喝了,这几坛子若不喝干净,休怪我将你打出屎来。”

少侠顿时咂舌,把手收了回来,心想:乖乖,表妹的表哥!这哪里是喝酒,简直要命。如今江湖凶险,还得小心行事。于是又出去寻思对策,见门口小二身上穿着朴素,灵机一动,便有了换衣服的事。这便是他二次出门。

舍了些银子,换完衣服,少侠再进屋内,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还有点刺鼻,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左右查看,原来后面是个杂屋,还是无人。

屋里黑乎乎的,伸手难见五指。地上堆着桌椅杂物及洒扫之具,两座桌山间依稀透出光来,那边还有道薄帘,声音正从后头传来。墙上幽暗处供着个武财神,一手持刀,一手扯着“财源滚滚”的字幅,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少侠抬脚往里走,走了几步,余光瞟见墙上有字,退步一瞧,原来是首小诗,诗道:“贪吃这杯酒,耽搁许多事。花了不少钱,换作一身病。”

他读完一笑,心想:这诗定是酒鬼写的,话虽说的在理,可酒是好东西,该喝还得要喝……于是甩身继续前行,路过财神面前,顺手打了个拱,近帘止步,那厢更闹,听得十分清楚。

这回有人说:“何首领,您看我陪吃了这么多酒,事不宜迟,不妨去府上和咱老爷叙旧。”“放屁,吃酒是吃酒,此事另有分说。你老爷最近可好?”“哎,好得很,否则怎会请您来呢。”少侠竖起耳朵,那厢忽又没了动静,只剩一片吃喝之声。

少侠抬头心想:原来在谈生意呢。不知他们说的是哪位老爷?姓商的还是姓吴的?何首领又是谁?我且多听几句。有小二叫道:“五斤熟牛肉,四个羊腿……”少侠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帮人真阔气,吃牛羊肉,喝肠子青,一顿得花不少钱吧……

少侠肚子咕咕叫,便寻思:怕甚么?倘若他们不是恶人,我何妨进去交个朋友,讨杯酒吃。想罢口水泛滥,食指蠢蠢欲动。

此人并非好吃之徒,只因他实在太饿,昨日至今,连夜奔波未食,只喝了点水,啃了个炊饼充饥。早上到秃县时,已经头晕目眩,中午到了镇上,更欲栽倒,休息半晌才缓过来,支不住肚饿,见酒楼便要大吃一顿,如今又在门外干等,实在难熬。

少侠心想:我在这儿逡巡良久,脚下难免有些动静。倘若座上真有角色,定能察觉一二。可他们却无反应,想必不足为惧。他点了点头,把身上佩剑解下,藏在桌椅之间,一手掀开帘子,便闯了进去。

眼前一亮,却进到天井小院里,一柱阳光投下,把他浑身照透,仔细瞧,院子只有五步长宽,两侧石壁伸手可触,地面青砖铺地,中间一方水井,对面有扇洞门。

少侠走到门前,又听见里面说:“小二,给这鸟人见识下你们劝酒的本事。”“可使不得啊,大侠,我一把老骨头,只怕受不住……”紧接一阵狂笑。少侠心头凝重,慢慢将门推开,眼前一下豁然开朗,酒楼大堂内果然气派,正是:

七彩横梁压头,一片血红灯笼,照香奢盈溢;五色雕栏绕身,几丛翠绿修竹,映阳春白雪。台上戏子妖娆、曲调悦耳;坐下黼黻金莹、贵宾雍容。神仙过路惊叹,好个醉里乾坤。

少侠见室内豪华,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便忆起这首词来,名为《隗州调》,乃前朝词人所作,写的是当时京城酒家盛况,形容眼前亦不过分。

然而此时店里冷清,空空荡荡的,台上无人唱戏,灯笼也都熄着,好似打烊了一般,可装潢气派正如词中所述,富丽堂皇的很。如此酒家在京城不足为奇,小镇中却很罕见,如山窝里的金凤凰,怎样与众不同?且听我说。

且看厅堂广开大殿,地面平如丹陛,漆柱林立,藻井幻空,三行三列九根立柱,四横四纵十六张桌子,分春夏秋冬四角,各有些应景的布置。春有红花,夏有翠竹,秋有黄叶,冬有白雪;花开瓶中,竹生栏外,叶覆酒缸,雪挂影壁,样样都恰到好处。

然而屋顶却不高,除了中间藻井,其余柱子往上十尺就到头了,既无抬梁也无穿斗,只有低矮的一层平棊,上面便是二楼,两间完全隔着,一为楼底冬暖夏凉,二为楼上多添座位。因此外边天气虽热,堂上却阴凉的很,冷得少侠打了个哆嗦。

他压着脚掌,悄悄向里走了几步,抬头一看还有细景,每根柱上都画有故事,其中之一是《醉翁亭记》,另一个是《斩华雄》,还有一个《贵妃醉酒》,再则是一对狗男女在小屋内饮酒,门外还有个婆子把风,想了半天不知是何典故,莫非是《莺莺传》?

晓不得也,反正都与喝酒有关。他躲到一根立柱背后,伸出头来窥伺,见周围无人,唯独右边靠墙一桌有五六位客人,嗓门很大,方才就是他们喧哗。只见桌上杯盘狼藉,残余酒肉,地上堆着箱包细软,斗笠草鞋,扁担挑桶等物,貌似赶路歇息的贩子。

可惜这身伪装,被少侠识破了。只见这桌皆膀大腰圆,矮壮沉甸之人。为首的身材稍大一些,却也是个肉墩子,头戴逍遥巾,身穿白袍,打扮像个书生,容貌却不是书生模样,反倒面目黧黑、一脸横肉,还有络腮胡子,声音如豺,想必就是何大侠了。

我道是什么大侠?少侠心中纳闷,不就是土匪吗?虽然乔装打扮,浑身却是破绽。这种人最好对付,管他那么多呢,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无须招呼,且绕过去吃饭便是。哈哈。

于是他又往里走,不敢靠得太近。众人方才听见门响,有心无心陆续回头来看,早就看见他了。见来者衣着滑稽,步态鬼祟,渐渐安静下来,齐刷刷盯着他,仿佛见怪。

少侠心中叫苦,没想到这身打扮还是显眼。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好站在原地不动,额上渗出汗来,腿脚也有些哆嗦,场面十分尴尬。

沉默良久,却没人拿他问话。又过一会儿,首领突然说道:“不去管他,咱继续喝。”说着将手一指,指向里座。少侠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见那儿绑着一个小老头儿,浑身都被酒淋湿了,仰面朝天直翻白眼,嘴里还塞了个漏斗,发出难受之声,旁边一小二不紧不慢拿勺舀往他口中灌酒,呛得他连声咳嗽,众人看了哈哈大笑。

少侠顿时退后一步,睁大眼睛心想:这样灌酒不怕死人么?……他忽又被人叫住,柜台后面,另一小二抬起头来,远远叫道:“门口那厮可是来吃酒的?”少侠浑身打了个颤儿,寻声望去,见那人凶巴巴的看他,心想:小二说话竟然如此无礼?真是可恶。

小二又说话了:“唤你呢,绿衣裳的!”此言一出,座上客人都转过身来望着他们。少侠左顾右盼未见谁穿绿衣,低头一看才知是叫自己,但没有回话,只将目光偷窥那何大侠的动静。

不料小二是个暴脾气,却先怒了,一拍桌子从柜台旁走出,快步到他跟前,喝道:“问你吃饭么?!倒是说话!”少侠歪着脸,没正眼瞧他。小二凑上前去,面面对峙,将其浑身上下打量一番,眼露不屑神色,提高嗓门说:“问你话呢,哑巴还是聋了?”

少侠仍默然不动。小二见他隐忍,口气更加嘲讽:“哟?不会说话是不?瞧你这身衣裳,绿不拉几的,是乌龟呀?想吃什么?告诉你爷爷。”少侠不语,小二又咬牙道:“叫大厨把你这身绿衣服炖了,正好做一道裙边来吃?怎样?”众人哄堂大笑。

这是找打么?这家伙皮痒了……少侠脸色发黑,抠了抠屁股。小二更得意了,在他面前踱步,发现衣帽有些熟悉,好似阿坑的东西,便纳闷起来。此时少侠突然瞪他一眼,堂倌后退半步没有作声,双方较量眼神,旁边客人看得津津有味。

座上有人眼尖,发现来者胯下鼓鼓,便说道:“仔细这人裤裆里藏了东西。”小二低头一看,果然好大一坨,马上打诨道:“这是啥玩意儿?”众人大笑。小二又说:“给大家猜个谜语,蜂窝掉进裤裆里。”大家还不及猜,小二便自问自答:“杀鸡取卵。”更笑得人们前仰后合。

是可忍孰不可忍,少侠脸色越发难看了,捏紧拳头心想:无耻小二,竟把客人当宝,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身上杀机愈演愈烈,都快冒黑气了。

此时灌酒的堂倌见气氛不妙,便放下手中家伙,过来圆场,到少侠跟前问:“这位公子是来吃饭的?里面请。”少侠借坡下驴,马上跟他走了,还瞟了何大侠一眼,大侠一边吃酒一边看他,眼中略有笑意,其余人傲然目送,说了几句风凉话,然后接着吃酒。

不料少侠走了几步却又回头,到桌边上打拱,对客人笑道:“各位大爷,这样喂酒可悠着点,当心出人命呀。”众人没说什么,老头却不领情,浑身使劲,用力吐掉漏斗,开口骂道:“我陪何大侠喝酒,管你甚么闲事!快滚!”

少侠愣了一愣,气的转身就走,又听见背后惨叫,便欲回头去看,小二却将他领上楼去,在胡梯上说:“客官莫要见怪,这是本店特色服务,名叫‘海乃百川,有容乃大’。刚才小二骂你也是特色招呼,怪不得他。”

少侠点了点头,说你们倒是有心,也不怕惹人生气。小二却说量小非君子,忍辱大丈夫,有什么好生气的。少侠无语,又问万一喝死人怎办?小二叫他不要担心,不会出事。再问了几个堂倌的姓名,小二都告诉了他。原来外面那个小二名叫阿坑,骂人的叫做死驴儿。少侠默识于心。

进了雅间,堂倌请他入座,问道:“请问客官贵姓?”少侠说:“免贵姓赵。”堂倌说:“赵公子请点菜,本店没有菜谱,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少侠随便点了几个菜,只有三样:清蒸鲈鱼,一盘花生,一坛肠子青酒,外加一桶米饭。

堂倌转身朝楼下唱喏,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摆好碗筷对少侠说:“公子请慢用,我叫丧财,就在楼下候着,您随叫随到。”少侠点了点头,拿筷子开吃,小二关门去了。

屋里没人,少侠放下筷子,开始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突然破口骂道:“你表哥的弟弟。真晦气,丧财?呸!什么鸟名字?”随后夹起一块白嫩的鲈鱼放入口里,嚼了几下,又刨了几口米饭,狼吞虎咽,眉头依然不解,寻思刚才之事。

受小二欺辱不提,忍一时风平浪静,吃亏是福,所以他也就忍了。而那帮客人却未刁难他,看来当时多虑,这身衣服算是白换。

想到这里,他开始喝酒,吞下一口,自言自语赞道:“啧!果然是正宗好酒,入口辛辣却不上头,初尝略苦久而转甘,后劲沉着绵绵不断,暖五脏六腑、通奇经八脉,喝了舒服的很。”

他越饮越舒服,渐入微醺,带醉意心想:楼下那帮人真能喝,喝了几十坛子。小生佩服,有机会得和他们讨教讨教。于是开怀连饮,一边游目欣赏周遭环境,心想:这雅间的确舒服,只是比楼下热了不少,像个蒸笼似的。

只见屋里铺了地毯,桌布皆绸缎,白色纸窗素雅,家具陈设一应俱全,都是好木做的,光滑似漆、水润如玉、冰凉透骨,让人想把皮子贴着上面凉快凉快。

环境确实不错,但还有一样不好,这儿虽名曰雅座,却并不清净,四面不隔音,大堂喧哗楼上听得一清二楚,地板也随之轰鸣,震的上面人脚痒。此时底下那帮人更加吵闹,不知出了甚么事情,甚是打扰雅兴。

赵公子眼中又起杀机,马上按了下去,平复胸臆,接着继续喝酒。此时房门开了,他回头一看,见外边有人窥了一眼又把门关上。公子认出那人便是街上小二阿坑,不知他在看甚么?

他却没有多想,吃过一阵之后,全身汗透,脱掉上衣,裸体继续吃喝。最后把酒都喝完了,菜也不剩,米饭吃得干干净净。于是站起身来,在屋里踉跄闲逛,搜寻片刻,发现架上有本书,拿来一看,是本崭新的《秃山两集》。

这书他曾读过,正是大侠商两两的诗集,打开翻到一页,没头没尾看了几句,诗曰:

肾水克火火无明,空入火聚空复前,引水浇地又浇仙,芳吐舌尖气化莲。赤兔奔走泥丸下,神龟吐息入灵台,休纵虎力急攻头,且把真气存丹田。和合阴阳亡物我,手携嵇阮意绵绵,只道无为是清凉,又窥奇经督脉旋。

看不懂……他把书放了回去,打了个哈欠,身上愈感疲乏,酒力渐渐上来,数日积劳发力,直冲头顶,脚下登时站立不住,斜溜一滑便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睡得昏天暗地。

……

不知过了多久,赵公子突然醒了过来,圆睁驴眼,竖起耳朵,听四周安静的很,楼下没了声响,天色却还亮着。心想:糟糕!我睡糊涂了,现在什么时辰?于是动了动手脚,感觉分外舒畅,一跃而起到桌边穿了衣服,见包裹还在便放心了。走到窗边打开一看,红日西斜。

原来没睡多久,顶多一两个时辰……赵公子心想:还好还好,不耽误事情。他正欲合上窗子离去,忽然看见底下后院有人,便多看了一眼,原来几个人在院里干活,偶尔闲聊几句。

公子伸头看,只见一人大大咧咧走出树荫,手上端着盆碗筷,坐到井边打水洗碗。此人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光着膀子胸露黑毛,双臂还有纹身,腰间系着一条蓝色围裙,丝滑闪亮十分眼熟。再一瞧,原来正是自己的锦袍,就是阿坑,正在后院干活呢。

此时听人说道:“不知那人送到没有?”稍后另一人说:“太阳都快落山了,估摸该到了吧。”接着再一人说:“定是送到了,不知怎样,醒了没醒?”……他们在说什么呢?公子有些纳闷,送什么人?去什么地方?

众人无语,过了许久,阿坑突然抬头叹道:“醒个屁,八成醉死了。”话音未落,对面厢房隐隐传出骂声:“放屁!赶紧把嘴闭了!”那厢又骂了几句,众人于是沉默。赵公子听见这话吃了一惊,赶紧关窗转身下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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