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问题来了:什么如梦幻泡影?李羞云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他从前曾听人说过:什么如梦幻泡影。没错,就是这个。什么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了。这话谁告诉他的,也想不起来了。他心想:什么如梦幻泡影?……其如闪电乎?如朝露乎?如顽石乎?如吾身乎?如花瓶乎?其果然乎?其果非其然乎?其生老病死乎?其成住坏灭乎?吾当如何参也?……小李子眼睛发直,死死盯着地面,忽然两腿一盘结跏趺坐,就定住不动了。此举是冥冥中自发的。可惜他身上没有功夫,坐姿不得要领。背挺不太直,脚僵硬的很,屁股还硌的疼。只好略微调整身子,连打了两个折扣,将双盘变成单盘,又变成了散盘,随后三步登梯:一、屏息凝神,二、清思聚顶,三、心浪淘沙,不一会儿,先生的背影就浮现在他面前,转眼间又消失了,来去快如喂鸡。李羞云不甘心他走,于是心中猴子捞月,捞了半天却两手空空,未得幻象只鳞片爪。他无奈叹了口气,把精神放倒,将坐姿解散,重新变成俗人。心想:连打坐都不会,咱真是白混江湖了,以后找人拜师去,没准能开神通呢。此时他耳边又归喧哗起来,听门外七嘴八舌在说:“唉,苦命的娃儿,真命苦呀。”“可不是么,小小年纪就残废了……”“以后谁来伺候他?”“不用人伺候,他又不是瞎子,还有一只眼睛呢。”……原来那厢还在讨论刚才的事,李羞云坐在床上喘气,他瞳孔慢慢变小,眼睛越来越白,耳朵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听着。有人安慰厨子说:“鸡哥莫自责了,怪不得你,这叫飞来横祸,那小子躲不过的。”厨子无语,那人接着又说:“没准是他上辈子造的孽呢……”语气有点幸灾乐祸。此言一出,众人立刻骂他嘴臭。一人怒道:“放屁!你没造过孽么?”……大家沉默片刻,厨子问这鸟从哪来的?嘴臭的说十几年前恭山上就有大雕,后来绝迹了,如今见怪不怪。另一个却说:那鸟根本不是山雕!个头比它大多了。厨子犹豫片刻,说道:“没错,这鸟聪明的很,咱们可得当心!”有人问他:“当心什么?”厨子说:“当心它报仇啊。”众人闻之大哗,吵的更厉害了。“鸟还会报仇?尽瞎胡扯!”“鸡哥今天被吓傻了吧?”门外一阵哄闹,好像茶馆似的。李羞云听他们吵来吵去,感觉有些难受,他把头埋在膝盖里,觉得浑身干渴、便秘、头晕、胸闷、缺气,似乎已生病了。于是他起身在屋里徘徊,转了两圈忍不住出门去解大手,众人见猛士出来了,纷纷跟他打招呼,目送他去了茅坑,接着闲聊起来。小李子关上厕门蹲下,表情作沉思状,肚里却拉不出货,白白耗费力气,蹲了许久啥也没拉出来,反倒用力过猛伤了身子,回来感觉更难受了,他麻木的进屋里坐下,觉得又多了几样毛病,分别是:心悸、肝颤、肾亏、腰酸、咽痛、腹胀、头风、反胃,总之哪儿都很难受。李羞云开始心慌了,觉得情况不太妙。他忽然想起来神医说过的话:“一不可临危、二不可受惊、三不可委屈。”这几样坏处今天全都犯了,莫非要引掌法发作?李羞云心想:这废物掌可真害人呐!病来如山倒,稀发不胜簪。把人往死里弄,我不想死。他害怕极了,眼中含泪,紧接着更要命,他感觉自己任督二脉好像堵住,经络腧穴十分臃肿,简直肝肠寸断,疼痛欲裂。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突然鲤鱼打挺抽了个筋,觉得自己不行了,想叫救命却说不出话来,只好捂住胸口在床上痛苦地挣扎着,眼前出现一片血红的颜色。随后喉头发甜,吐了点血来,身子又稍微舒服了些。他大口大口喘气,躺着休息片刻,攒够一点力气便起身出门求救,踉跄走了几步,忽然胸中巨痛……
此时喽啰们还在外面说话,不觉身后窗户上溅出一朵血花,好像泼墨画牡丹似的,笔意十分飒爽。过了一会儿,整个窗户都被染红了,又似秋天的枫叶,赤色欲滴。有个喽啰回头看见此景,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直到纸上渗出血珠子,他才大吃一惊,怀疑屋里有人自刎,便赶紧进来,立刻惊呆了。只见李羞云两手扶着窗沿,嘴巴正对着窗户喷血。于是他尖叫道:“快来人呐!李小胡吐血了!”话音刚落,三五个人挤入房中,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把他扶到床上躺着。没想到脑袋刚挨枕头,李小胡眼睛突然翻白,口中吃力地说:“躺不得!……”众人只好又把他身子翻了过来,脸朝下挂在床边,地上拿盆接血。此时一人冷静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坦?跟我说说!”小李子不吭声又吐了点血。那人又说:“小子病的不轻,还吐淤血呢!咱们走!下山请神医去!”说完他把手一挥,大摇大摆出去了两三个喽啰。剩下的两个拿毛巾给病人擦汗,又给他喂水喝。大家正忙碌时,屋里闯进来一个宽阔的身影,低头看了一眼,也转身出去了。那人快步走到聚义厅前扯开嗓门大叫:“书生哪里去了!?”声如巨龙咆哮,震得屋瓦连绵细响。文书吓得从聚义厅里跑出来。那人用手对他脑门一指,说了句:“速速给吴家飞鸽传书!”文书问信上写什么?那人说就写:“‘解马二弟请悉,某人病危。’十个字。”还告诉他用三鸟加急赶紧发了。于是文书把信写了三份,到后山交给放鸽子的,没过多久三只信鸽腾空飞走了。那人抬头看天,忧心忡忡在坪地上踱步,动作好像戏台上的花脸。原来正是何惧天首领。他担心李小胡会死了呢。
救人如救火。这当口李小胡正在鬼门关外徘徊,眼中出现许多异象,仿佛进了布袋迷魂之阵。与此同时,山腰上漫天红叶之中,寨子前后两拨人会面了,先下山的得知李小胡病重,便和来者一起回头去请大夫。过了半个时辰,寨门轰然大开,众人簇拥之中,神医骑着毛驴来了。那驴不是一般的驴,只见它浑身冒着白气,口中不停哼哧,仿佛刚出水的烙铁,定是飞奔上山来的,这趟脚程可把它累坏了。神医也累的够呛,在驴背上点头打瞌睡。大家更是累的够呛,个个面无颜色。他们后面还跟着个担架,队伍七上八下过了门槛,走到日光里,照见上面黄雯小兄弟的脸庞,原来他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脑袋裹的像个粽子。脸上还抹着油膏,肿的像坨肥肉。厨子闻讯从客房赶来扑上去跟他搭讪,心疼地摸了摸他的眼睛。小黄雯无语,神情非常绝望。“唉,人活着就好!别想太多。以后咱们天天吃好的。”厨子安慰他道。小黄雯咳嗽一声还是无语,厨子叹了口气,在旁边陪着他,随队伍慢慢走着。众人穿过校场到了中院,此时驴子看见水缸不肯走了,非要停下来喝水,喽啰们舀了一勺水给它喝,又拉它继续上路。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一行人好不容易到客房前,立刻野马分鬃,分作两组。一组把黄雯抬到隔壁房里伺候,一组扶神医下驴进屋给李小胡看病。李羞云见神医来了,忽然眉飞色舞,轻轻说了句:“我没事……”便转头昏睡过去,脸色疲劳至极。神医二话不说接过他手把脉,起初面色凝重,沉吟半晌之后,他忽然笑了一笑,竟伸手在病人身上乱摸,边摸边点头,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众人默默看着,不知他搞什么名堂。随后郎中验了验盆子里的血,还尝了一口,没有尝出病因。郎中点了点头,便唤人拿个玉石酒杯来。杯子送到他手上,他把盆里的血倒入其中,只倒了小半杯,持之出门向阳辨色。又把杯子摇晃几下,将鼻子凑近细嗅,最后抿了一口,将血含于口中,卷起舌根,慢慢品味。品了半天才吞下去。……这是什么新鲜诊法?是在验血么?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却无人敢多嘴。喝了两口之后,郎中眼睛一亮,终于发现病症所在。于是回屋找人询话,众人知无不答,把事情前后都交待了。胜佗佗听罢若有所思,提笔急就片纸草方,持之出门付何首领面前说:“呵呵,喜讯,当家的可以放心,依老夫所见,此人并无大碍。”几个喽啰跟了出来,听他们说话。首领问他:“李小胡怎么回事?生的什么病?”郎中说没啥毛病,疑似他憋气时用力刁钻损了肺腑,所以吐血。何惧天问他:“憋气怎会伤的这么重?”郎中打比方说:“譬如金瓶盛梅,瓶底裂,梅花出,所以吐血。”这下首领听明白了,叹他身子骨太娇嫩。郎中没有说话,把方子递了过去。何惧天接过来装模作样看了一眼,他根本不识字。郎中指着方子又说:“此药三剂可以止血,食小米粥半月即可痊愈,还望首领往后好生照料此人,莫让他再受苦了。”何首领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便命人快去抓药,又掏腰带给了神医十五两诊钱。神医收下银子谢了首领,便说:“山下还有重病之人需要照料,老夫先告辞了。”何惧天让他稍等,不妨坐轿子下山去。便召集兄弟从中挑了四个健儿起轿。轿子到了眼前,郎中再谢首领,上去坐好,随后屁颠屁颠的走了。何惧天转身叫人给吴家飞鸽传书,上面写“老弟勿慌,某人已无恙。”九个大字。文书把信写好到后山放了三只鸽子。何惧天仰面见鸽子腾空,脸上露出微笑。转眼间他又不笑了。若问此时发生了什么?
说来不可思议。此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厉叫,仿佛潜龙出渊,吓得人心惊胆战。何惧天原地打了个哆嗦,寻声一看,居然傻了眼,真乃世上奇观也,北冥鲲鹏下凡了!只见日光金耀之中,兄弟峰顶俯冲下来一只大鸟,其腿粗如帚,喙大如刀,翼展如云,双目似电。好像大鹏金翅,又似凤翼天翔,然而面孔丑陋无比,羽毛粗砺难堪,不折不扣却是个雕!——仔细一看,好像正是刚才跑掉的那只。它怎么又回来了?!要作什么?!……何惧天想不明白。此鸟居高临下气势甚锐,锐不可当。首领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躲在屋檐下伸出头来窥视。只见那雕从悬崖上俯冲下来迎面把山寨刚放飞的二只鸽子一脚一个削成两半,坠入悬崖之中。最后一只鸽子转向逃命,却用被它从背后追了上去,如同炮竹打靶似的,轰然将其击入口中。鸽子发出一声惨叫!天空散开一团白毛,沿崖壁徐徐飘落。大雕盘旋而上,回到山顶傲然站立。原来那雕埋伏许久,是来偷袭鸽子的!这场面竟把何惧天给看呆了,半天没有动弹,手扶柱子心中暗自叫骂。那大雕则在悬崖上耀武扬威,高耸肩膀好像戏台上的钟馗,横着走了几步,抬头鸣了一声,声音得意洋洋,仿佛在说:“没想到吧?老子又回来了!”喽啰们听到鸟叫,渐渐从屋里出来,都聚集在聚义厅前,仰面朝天与其对视。那鸟横眉冷目嫉人如仇,接连叫了三声,仿佛在说:“你们等着吧!”声音充满威胁之意。随后转身消失在山头不见了。好一只记仇的鸟儿!居然晓得釜底抽薪断我联系!真是聪明过人!何惧天惊呆了,他本是个莽汉,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子,此时竟有点怕它,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付,气势上先输了那鸟一筹。对方如此挑衅,他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忍气吞声进屋里去了。随后传出口令,让晚上站岗的高举火把,携带弓箭,提高警醒,莫被雕给害了。“首领果然思虑周全,替咱们性命着想呢。”“那鸟连咱们鸽子都不放过,夜里肯定会来偷寨!”于是大家纷纷打听今晚是谁值守?他们到聚义厅里查看册子,好像查生死簿似的,个个提心吊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十几个倒霉鬼榜上有名,今晚正要站岗呢,他们还被分成两班,每班只有七八个人,这点人手如何对付怪物?岂不被它轻而易举个个击破了?大家围在一起商讨对策。有人出主意说,不如用稻草做些假人,排开阵势吓唬那只大雕,让它不敢轻举妄动。这招叫做草木皆兵!大家觉得主意不错,于是说干就干,立刻动手,众人列队到马厩外草垛旁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扎成了几个草人,还给它们穿上了衣服。何惧天闻讯赶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还给大家鼓劲。此时抓药的过来禀报他,说李小胡的方子里还差一味药材,咱们药房没有。何惧天问是什么药材,那人说是铁皮石斛,缺药半年了。何惧天把手一挥让他把药先熬着,吃了再说。半个时辰之后李羞云的药熬好了,山寨的几十个草人也纷纷竖了起来,好似茅山道士布阵,借来地府阴兵,把院子墙头都站满了,鬼气森森令人望而生畏,鸟见了不害怕才怪,大家得意洋洋地笑着。此时厨子端着碗从火房里出来左右跟人打招呼,边走边为兄弟们叫好,随后他把药送到李羞云房里扶他起来喝了,又给屋里重新换了层窗户纸,接着去隔壁看望黄雯。进屋一看却傻眼了,只见黄雯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原来刚才的鸟叫声把他吓坏了,现在还没清醒呢。厨子坐下好好安慰他,说那鸟已经被赶跑了,不敢再来,你莫要害怕。小黄雯这才渐渐冷静下来,眼中仍然带着惊恐。
沉舟侧畔千帆过,过了一只又一只。神医就是神医,药到病除。隔壁李羞云喝完药后,胃里暖暖的,感觉身上不那么难受了,胸中伤口似乎正在缩小。他非常满意,随后吃了两块甜饼,躺下睡了个好觉,一晃就睡了二个时辰,不知不觉已到黄昏,天气开始变冷,他起床穿好衣服准备去茅房解手,出门时看见墙头到处都是假人,居然看傻眼了,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一问才知道原来那只大雕卷土重来,准备找他报仇呢!大家都叫他当心点儿,晚上多在屋里呆着。小李子听了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这雕居然还会记仇,这下咱有麻烦了。喜的是什么呢?旁人察觉不到。原来这鸟真是厉害!竟能把山寨搞得鸡飞狗跳,让山贼们都慌了手脚。小李子隔岸观火看了心里高兴。倘若它再接再厉,把他们搞得人仰马翻,自己没准能找机会逃跑。有这种可能吗?不得而知也。李羞云小心翼翼在茅坑里蹲下,寻思如何安全的拉屎。过了一会儿,他从茅坑里出来了,一切正常,没有想要吐血的感觉。这下可好了,小李子心中暗喜:以后可以放心大胆地解手了。于是他满意地躺在床上,回想起中午见到的幻境,与平常不太一样。正仔细琢磨着,忽闻外面传来何惧地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他送客回来了,正准备洗澡呢。有人问三当家的到哪儿去了,何老二说他随客人上了秃县,要去给商老爷的贺喜。商老爷这么快就娶媳妇了?李羞云心想,可真够着急的。还不知道黄鼠狼要给他拜年呢。他瞄了一眼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了,外面燃起篝火,照得四面亮堂堂的。今晚寨子里特别热闹,喽啰们都在户外警戒,气氛好像军营似的。小李子心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还望雕兄助我!杀出一片天地来!于是他竖起耳朵认真听外面说话。喽啰们把今天发生的怪事都跟二当家说了,何惧地听得一愣一愣的,居然难以置信,还傻乎乎问道:“怎会有那么大的鸟?你们没有眼花吧?”喽啰们说千真万确,假一赔十,还要和二当家的打赌。何老二却不赌这个,反而嘲笑他们被吓破胆了,区区一只破鸟儿有什么可怕的,要赌就赌它的小命,若谁能杀了那只大雕,老子给他赏钱百两。何老二高声问谁敢杀它?无人响应。何惧地笑骂他们都是废物!一只鸟都不敢去杀,要你们有何用?随后又骂李小胡瞎逞英雄,多管闲事,忘记这里是谁家地盘了,实在可恨。李羞云皱起眉头。何老二意犹未尽又用污言秽语将他祖宗十八代狠狠骂了一遍,最后口出狂言说自己遇上那恶鸟定要亲手打死它,给你们这帮软骨头长长志气,不要再夸外人厉害。听见这话,李羞云气的不行了,心想:何老二真是个无赖,口出狂言飞扬跋扈,心眼还小容不得人,这种混蛋咱恨不得打他一顿。他情不自禁捏起拳头,胸中忽然又发绞痛,于是把拳头松开了,寻思道:咱的病还没好,伤口牵筋动骨,连打架都不能打,真是闷煞人也么哥!……他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没过多久厨子送来一桶小米粥,又把桌上那盘甜点给收走了,说是谨遵医嘱不能吃别的东西。李羞云只好把粥灌进喉咙,肚子里饿得咕咕叫,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睡如翻饼,看着窗外火光发呆,根本无心睡眠。稍后他听见何氏兄弟在聚义厅里闲聊。二人谈论了大雕的事情,又说了商家的事,何老二说这回不知能否把案子扯到商穷经头上去。老大说得看他家造化。老二说倘若他完蛋了,好处有咱们一半。吴老爷待咱不薄,过几日又给您送酒来……老大说:这我晓得,你莫一边向着他家,山寨毕竟靠天吃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肚里的坏水都吐了个干净,令人大开眼界。李羞云心想:原来你们天天商量谋财害命,狗东西,怪不得当初要把我关在地牢里呢。原来是害怕我听见。现在老子出来了,什么都听见了,哈哈,将来告你们的状……之后何氏兄弟开始饮酒,酣声响彻云霄。李羞云不堪其扰,把耳朵给收了。此时房门被人推开,厨子端着药进来大声对他说:“李小胡,黄雯弟弟想要见你。”李羞云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就着火光咕咚咕咚把药喝了,披上衣服就到隔壁去了。